君子恒低笑著,“你忘了,你不僅右腳丫有朱砂痣,后背右下側(cè)還有個圓形似陽的赤色胎記。若要論起來,那才是你真正的胎記。”
他的心情很好,與她此刻的心情簡直就是最大反差的兩個極端!
白青亭一個骨碌爬起身,背靠里坐著,解下披風(fēng),她雙手扒啦著后背寢衣,十指在嫩滑的肌膚上探索,卻什么也沒感覺到。
看她忙活著毫無所獲,君子恒不禁提點(diǎn)道:“那赤陽胎記與肌膚無異,平滑無痕就似繪畫而上的圖樣,你如何能摸得出來?”
他一說完,便接到她惡狠狠的瞪眼。
君子恒也意會到他此話中的不妥,不禁輕咳著撇開臉。
白青亭瞪得眼都酸了,他都沒再轉(zhuǎn)過臉來,心想若真據(jù)他所說那樣,赤陽胎記平滑無痕,那她怎么可能摸索得出來?
可古代的浴桶又不比現(xiàn)代的浴室,哪有鏡子讓她反觀后背的模樣,她也沒特意到梳妝臺銅鏡前去照后背的習(xí)慣。
這么重要的標(biāo)記,她免不了一無所知!
可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待反應(yīng)過來其中重中之重的重點(diǎn),白青亭雙眼愈發(fā)瞪得像兩個圓燈籠,又亮又灼,隨時能傷人,她質(zhì)問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我洗澡了?”
君子恒有點(diǎn)可疑的面紅耳赤,但他面上很正色地解釋:“有一次我隨父親到你家做客,伯母與我娘親談到你的朱砂痣,伯母才說其實(shí)那不算是你的胎記,你后背的赤陽才是真正的胎記。也因此,你祖父為你取名天晴?!?p> 明天晴三歲時,她的嫡親祖父方仙逝。
白青亭有點(diǎn)懵了,搞半天是這具身子的親生母親出賣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看過了?”
他強(qiáng)撐起正經(jīng)的臉色:“……看過了?!?p> “……”不是說古代人最守禮最保守的么!
君子恒看了看她沉默中帶著陰沉的臉色,他試著解釋:“當(dāng)時你昏迷著,我又急著確認(rèn)你的身份……”
白青亭幾乎用吼的:“你怎么好意思!”
“你我自幼訂親,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若非……”若非一場大火滅門,他與她的孩兒都滿地跑了,君子恒心里想著,可嘴上卻停了下來,改而說道:“我會求陛下賜婚,盡快與你成親?!?p> 這叫什么話!
重點(diǎn)不是這個好不好!
她可完全沒有以此挾威他娶她的意思!
白青亭呆愣愣地坐在床榻上,灼亮的雙眼黯了下去。
君子恒坐上榻,他緩緩將她抱入懷里,稀世珍寶般地?fù)е絹碓骄o,似乎想將她揉進(jìn)他的身體里融為一體,那么以后他再不會將她弄丟,再也不會因見不到她而活得像行尸走肉。
摟了一會,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晴晴……往后有我……晴晴莫怕……”
在這一瞬間,白青亭腦海中憑空起了一道雷鳴,轟的一聲將恍然的她剝離回到現(xiàn)實(shí)。
她一把推開他。
很用力,幾乎用盡了她現(xiàn)在所有的力氣。
或許之前她還不清醒,還陷在事情的進(jìn)展與她料想中背道而弛的矛盾漩渦里,那么也在他一聲聲的晴晴中,就像是一盆盆冰凍的水將她撥醒,觸電般自我防衛(wèi)。
她不是在意那所謂的清白,何況又沒怎么著,他不過看了一眼她的后背,這又沒什么。
重點(diǎn)是!
重點(diǎn)是她帶他入紅楓林是想確認(rèn)下原主在他心里的份量,知道了其份量太重之后,她選擇了拆伙。
拆伙懂不懂!
可現(xiàn)在呢?
誰來告訴她,突然來個刺客是為哪般?突然她受了箭傷是為哪般?突然她的秘密被揭開又是在鬧哪般!
君子恒猝不及防地被她比平常女子要有力上幾倍的手勁推得砰的一聲巨響,背脊直接撞到床板上,連靠背軟枕也緩不了一丁點(diǎn)她用盡手勁的一推,整個床榻即時隨著顫了幾顫咯吱咯吱作響。
白青亭怒氣沖沖地瞪著他,嘶聲力竭地沖他喊道:“我不是明天晴,我是白青亭!”
那怒火沖冠,滔滔怒火,直將守在外頭及暗處的小三小二給嚇了個激靈,二人同時擔(dān)擾地看向緊閉著的寢門。
君子恒顧不得背脊被硬崢崢的床板撞得隱隱作痛,臉龐在微光中忽明忽暗,眸光復(fù)雜地凝視著她,可落在她身上,終禁不住化為一道道柔光。
在他眼里,她就是晴晴,是他的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
可再怎么成長,她還是他的晴晴。
這一點(diǎn),永遠(yuǎn)也不會改變。
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已經(jīng)受了太多的苦,她已經(jīng)孤身一人太久,她學(xué)會了堅強(qiáng)隱忍,學(xué)會在荊棘的道路上偽裝。
只因她要活著,努力地活著。
“……好?!?p> 嘆息、妥協(xié)、寵溺、心疼,還是無法言喻的悔。
不管是什么,過了許久,君子恒千言萬語只匯成這么一個字。
白青亭雙膝小心地曲起,她的雙臂擱在膝蓋上,她埋首于雙臂間。
她可以坦然地在白瑤光面前做著晴晴,可在君子恒面前,為什么她會那樣排斥?為什么她就做不到?
她有點(diǎn)害怕。
可又不知在害怕什么。
時辰在沉默中不知不覺地過去,夜與日交替的微光從窗臺外透入室內(nèi),照不到榻上,白青亭抬頭盯著那一束恰恰落在貴妃榻上的微光。
晨曦來臨了。
“我真的不是明天晴……”
“……好,往后我喚你青亭?!?p> 一早,吳嬸便進(jìn)了晴院正堂,轉(zhuǎn)了個彎剛想去敲白青亭寢室的門,小二便出來阻止了她。
突然憑空就那么一閃便出來,初時吳嬸還會嚇一跳,這會早習(xí)慣了。
就在吳嬸還遲疑著要不要堅持敲門之際,寢室的門開了,君子恒走了出來,并隨手關(guān)好門。
吳嬸瞪大了雙眼,一時忘了君子恒平日在她心里高高在上的身份,指著他的鼻子驚道:“你你你……君大人怎么還在青亭房里!”
君子恒突然間有種被丈母娘抓個現(xiàn)形的窘態(tài),他向來淡然的黑眸浮上茫然的神色。
昨夜他能視吳嬸吳伯于無睹,整夜徑自與白青亭共處一室,是因著那時他心中還掛著較之更重要的事情,自然也就無所顧及。
然此時此刻,面對吳嬸的質(zhì)問,他再無法淡然。
君子恒張了張嘴想解釋,可又不知該如何說,反而突然想到若此時此景被遙江看到,那家伙準(zhǔn)能笑掉大牙。
想象著遙江大聲笑他的模樣,君子恒緊繃著的弦突然間松了下來,他勾起唇畔,眸里溢出笑來,褶褶生輝:“吳嬸,我向您承諾,我會盡快迎娶青亭過門?!?p> 他脊背挺直,許下諾言:“我君子恒的夫人,只能是她?!?p> 君子恒走了,回隔壁君府。
吳嬸質(zhì)問他的時候,他回吳嬸話的時候,白青亭就站在寢門后聽著。
她偷偷摸摸的,就像是做賊。
可細(xì)細(xì)一想,可不就是做賊么!
她偷了原主的身子,偷了原主的一切,包括原主的未婚夫君子恒。
一個無論生與死皆從未停止過愛明天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