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慫恿皇帝將她就地論罪的算盤落空,白青亭從想要她命的幾個人面上看到了失望,也有掩飾得很好的。
例如太子龍瑯,若她不清楚他的底細(xì),都要被他兩番表面為她說話的話而感動涕零。
在冬至這一吉日,白青亭在夜幕下被司景名押往大理寺監(jiān)牢。
當(dāng)場抓獲,證據(jù)確鑿。
宮婢認(rèn)定她是兇手,蔡德妃也認(rèn)定她是兇手,而皇后與太子從旁添火,皇貴妃與三皇子更明著要將她致于死地。
能幫她的人不多,也幫不了多少。
最終最關(guān)健的,還是龍玫的狀況。
只有龍玫清醒過來,她的嫌疑才有被洗清的可能!
望著四四方方的鐵欄,又濕又潮的爛稻草,白青亭尋了個較干凈的角落坐了下來,其間不時有監(jiān)牢必備爬行小動物——蟑螂、老鼠路過。
司景名親手將她送到的大理寺監(jiān)牢,臨走時他欲言又止,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白青亭期待著他能說出什么來,可最后只聽到他安慰她的話語:“別擔(dān)心,青云會抓到真兇的?!?p> “司都統(tǒng)就從未想過,我便是真兇么?”她微仰著頭玩笑道。
司景名想都沒想便道:“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青云看中的人?!?p> 這一夜很長,長到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一夜顛覆。
她有些累了,倦縮在角落的稻草堆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夢中,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
她問那雙眼睛是誰?那雙眼睛并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看著她……
睜開眼醒過來時,白青亭面前真的有一雙眼睛,在掀起眼簾的剎那,她被嚇得心頭一跳。
見是君子恒,她頓時有些沒好氣:“干嘛呢?一大早不睡覺跑來牢里嚇人?。 ?p> 小三站于鐵欄外,聽到她的話,嘴里不知嘀咕了什么,有些遠(yuǎn)她聽不清。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視線,低頭看著她身上蓋著的錦被,與自已不知何時睡上來的軟榻。
牢里干干凈凈,亂糟糟的稻草沒了,她半沉睡間看到的蟑螂、老鼠也沒了蹤影,換而之的是一張軟榻、泛著清香的錦被、矮幾上還帶著熱氣的清粥,還有眼前這個男子。
晨曦的陽光明媚柔和,如同他凝視她的目光。
他依舊明凈清澈,身著一淡青墨竹錦色長袍,沒有赤紅官袍,是以尋常男子的姿態(tài)坐在她身邊,而非大理寺卿的身份。
他安坐于榻上,依舊坐得端端正正,背脊挺拔,視線執(zhí)著地停在她臉上,與打量完牢里四周的她四目相對,深邃的目光似乎要望穿她的靈魂,令她不禁心快了半拍。
似是想打亂這樣令她有些失控的氛圍,又覺被打的臉頰涼絲絲泛著藥香,肩膀處手臂處被蔡德妃抓傷的地方也透著清涼舒服的感覺,白青亭問:“是你給我上的藥?”
“嗯。”
“全都是?”白青亭不太信他敢給她肩膀手臂之類的地方上藥。
君子恒突然笑了下,如雨后彩虹耀眼,刺目得讓白青亭不禁又道:“笑什么笑?知道你笑好看,就不要再顯擺那八顆白牙了行不行!”
這語氣酸的,說完她自個都不好意思。
不知從何時起,她與君子恒說話似乎總是很隨意。
這一隨意,也就百無禁忌了。
這樣一想,似乎從她不再刻意藏本性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藏了一些本性,只有在君子恒面前她的本性才會真正展露無遺!
因為放心么?
她對他太過放心了,所以沒有防備?
君子恒盯著她,笑意未減,“粥還熱著,吃些吧。”
“我還沒嗽口……”
君子恒一聽,是他思慮不周了,他沖小三說道:“去取洗漱的用品來?!?p> 小三應(yīng)了聲便往外走,不一會便取了來。
白青亭漱完口好,盤腿坐在榻前樂滋滋地喝著白粥,“咦?是紅鯉粥!”
“吳嬸一早親手做的,她說你喜歡吃?!本雍愕馈?p> “吳嬸知道了?”白青亭蹙眉,她不希望二老為她擔(dān)心。
“暫時不知道?!本雍愕?,“不過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今日只是她入獄的第一天,再過兩日,她入獄的消息便會在整個京都滿天飛,二老想不知道都有點難。
“他們?nèi)糁懒耍憔透麄冋f一聲,我沒事的,替我安安他們的心。”白青亭喝了一大口粥,正宗的吳嬸出品,絕對好喝!
“你就這么有信心?”君子恒看著她手中的粥,真的有那么好喝?他不喜歡吃魚,總覺得腥氣過重。
“我不是兇手我怕什么?”白青亭說到這,特意從美味的粥里抬起頭來,對他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笑道:“何況不是還有你么?連司都統(tǒng)與五皇子殿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出路,我是不會有事的?!?p> “事實難道不是這樣子么?君大人?!?p> 兩個月里他對她的默視,幾乎讓她以為他都要與她絕交了,然事實是她一出事,他便如及時雨般降臨在她周圍,滋潤著她的點點滴滴。
事實便是如此,君子恒無力反駁,也不想反駁。
白青亭喝完紅鯉粥,放下空碗道:“我們來談?wù)劙菜旃魇芤u一案吧?!?p> 君子恒點頭,往白青亭那邊移了移坐得靠近些:“大概的情形我已聽說了,但詳細(xì)的還需你給我講講?!?p> “好?!?p> 白青亭細(xì)細(xì)地將經(jīng)過給君子恒說了一遍,聽完后君子恒指出其中的關(guān)?。骸澳敲麑m婢的說詞很重要,安遂公主能不能醒過來也關(guān)乎你性命。”
白青亭點頭,果然是經(jīng)常審核案件的官,聽她這么一說便理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兩點,“那宮婢只是看到安遂公主滿頭鮮血地躺在我懷里,便一意指認(rèn)我是兇手?!?p> “要么她說的真是她心中認(rèn)為的,要么她是受了指使指定你為兇手?!本雍憬酉碌?。
白青亭將這些日子以來在宮里的日常重新捋了一遍,她想不出來有何異常。
她苦惱地埋首,突然間她抓起君子恒的手腕:“蔡迅!”
蔡迅,前正三品大理寺卿,更是蔡德妃的父親,安遂公主的外祖父。
當(dāng)年,他審理明樓受賄及包庇其侄兒考生白居山科舉舞弊一案主審,后不明原因自動卸職請辭歸家養(yǎng)老。
“他是你下一個目標(biāo)?”君子恒知道蔡迅,在他記錄明家冤案的本子便有這個名字,只是他沒有想到,他還未展開布局,她便已開始行動。
白青亭松開手放開他的手腕,“他當(dāng)然是我的目標(biāo),身為主審我父親受賄的大理寺卿反而自已受賄,污陷我父親包庇表哥的主審官反而包庇了那真正的不法之徒!”
她冷笑著:“他能不是我的目標(biāo)么?能么!”
君子恒反抓住她的手,寬厚的掌心細(xì)膩嫩滑,與她修長的五指毫無細(xì)縫的緊握,他問:“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