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兄長
魚桃這是抱著必死的準(zhǔn)備懇求姜鈺。
她第一次下山便遇到這種事情，心情實在是有些沉重。
胡傅心壞，花錢請了山匪想要害裴雯雯，后又見裴雯雯嫁來，仍然想替換新娘；魚桃心存善念，臨到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徐州府的百姓安危。
有時候人心，比妖靈邪祟，更讓人覺得可怖。
姜鈺長嘆了一口氣。
她總算是理清了前因后果。
“小仙師，我在徐州府?dāng)?shù)日，也曾見過你師父兩面?！濒~桃有些虛弱，掩面咳嗽了幾聲，“戚二爺在蜀地名聲赫赫，如雷貫耳?！?p> “他幫了我，只說會有門人來替他處理胡府事情，我妄自揣測，戚二爺說的就是你吧?！?p> 姜鈺看了相陽一眼，將他推了出去。
“不是我，我?guī)煾刚f的應(yīng)該是他，他接下的事情，也是他應(yīng)承下海棠香國帶你回去的事情。”
眼見著魚桃把目光投向自己，相陽磕磕巴巴的擺手。
“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必謝我?！?p> 魚桃感激的看著二人：“戚二爺果真料事如神。”
姜鈺心念一動：“不知道我?guī)煾缚捎泻湍憬淮┦裁?？?p> “他只說會有門人來破局，待到事畢，香主會再交予你們后事。”
魚桃偏過頭，忽然俯身行了大禮。
“小仙師不必對魚桃留情，還請趕緊動手，以免夜長夢多，讓羅剎鳥尋到可趁之機(jī)。斬殺羅剎鳥，她必定會掙扎，我會盡力將其壓制，不讓她出來?！?p> 姜鈺有些不忍，她拍了拍腰間的紅葫蘆，兩柄飛刀忽然吞吐而出。
“魚桃，我會送你回去的?！?p> 女子蒼白的臉上流下一滴淚珠，剎那間，游仙錄內(nèi)風(fēng)云突起，魚桃的臉上浮現(xiàn)出另外一張猙獰的臉。
那人從額頭到下巴斜斜著有一條長長的疤，許是久不能愈合，滿是膿血外溢，間隔十幾步，好似都能聞見那股刺人嗆鼻的味道。
臉上有密密麻麻的羽點，散落在臉邊頜骨，長著長長短短的灰色羽毛，掛著紅黃的血液，讓人作嘔。
她睜開眼，雙眼赤紅，看著姜鈺，發(fā)出無聲的吶喊。
這是羅剎鳥的魂魄，在怨氣中誕生，又被怨氣所侵蝕成這個樣子。
姜鈺見狀，不再留情，兩柄鐮葉飛刀破空而去，洞穿了她的身體。
羅剎鳥受到重創(chuàng)，仰頭尖嘯，身子抖如篩糠。
默默眼尖，發(fā)現(xiàn)羅剎鳥身下的樹根藤蔓居然開始往回收。
它跳了下來，尾巴尖一抖，再次化形做了風(fēng)生獸，怒吼一聲，威壓震懾了整個空間。仍舊無法壓制她身子根系的回縮。
羅剎鳥根系消失，一下停止了動靜，垂下來腦袋一動不動。
像死了一般。
“小鈺！快動手！”
默默猛地一回頭，聲音戛然而止。
小鈺人呢？
……
姜鈺背著手，兩只鐮葉飛刀懸停在她左右，身后的登仙在如絲細(xì)雨中朦朧不可見。
若是凡人，定是如墜夢中，但她只覺得此處清靈如仙境。
她看見道旁放著油紙傘，拾起來撐開，往前方眺望去。
對面的山道之上，正巧有一個躲雨的避雨亭，那里有人正在看著她。
姜鈺面色不改，閑庭信步的登了上去。
“小仙師，你來了呀?！?p> 她站定，看著那人的臉，只覺得荒唐。
少女愛美，胭脂紅艷，發(fā)髻梳的嬌俏，手腕系著兩顆形如珍珠的脆金鈴，舉手投足間清脆悅耳。
這名少女，正是方才那張恐怖惡心的臉的主人。
也就是羅剎鳥。
她轉(zhuǎn)頭打量了一下周圍，嗤笑一聲：“心魔居所，你也敢把我獨自拉到這里來？不怕我把你結(jié)果了？”
“這不是想要和小仙師談個交易么？”
少女遠(yuǎn)眺山峰，心情忽然大好，“我相信小仙師的人品，定是不會讓我吃虧的?！?p> 姜鈺抖了抖傘上的雨水，聽到這話有些詫異。
“什么重要的交易，能讓你把性命置之度外？”
“我有一寶貝的下落，想要告知小仙師，只要小仙師放了我，讓我離開，我以后便絕不來此處，絕不打徐州府百姓的主意?！?p> 她來了興趣，圓溜溜的眼睛有一絲好奇。
“放了你？我能有什么好處？”
羅剎鳥狡黠一笑，腕間鈴鐺叮當(dāng)作響：“不知道小仙師可聽過無字天書的事情？”
巧了，這不是撞上來了么。
姜鈺故作感興趣的樣子，急切道：“什么？你居然有無字天書的下落？”
“我知道小仙師你菩薩心腸，就是那日救下裴雯雯，也沒有真的想要了那群山匪的性命。但你知道么？那日的山匪，都死光了呢？”
見姜鈺沒有說話，少女來回在亭子中踱步。
“說來也是巧，我曽見過那位星衍宗的宗主，藏在妖靈群中，見識過那位宗主使這法寶，所以，我一見那群死掉的山匪，就認(rèn)出來了那件法寶的炁?！?p> “同樣的炁，在徐州府我也見過兩次?！?p> 她冷笑著伸手，摘下了亭外一只盛放的海棠。
“魚桃這妖靈，以為能將我真的壓制下去，還去見了捉妖師，我一見那個捉妖師，就知道他身上有無字天書的氣息，那人怕已經(jīng)是離開徐州府南下去了。”
“這么重要的消息，你就這樣說給我了？”
姜鈺收起傘，垂下眼，心中有些發(fā)笑。
若是山匪的隊伍里有無字天書的炁，那師父肯定在暗中看過她，若是看過怎會不現(xiàn)身……
這羅剎鳥，大抵是在騙她罷了。
姜鈺輕輕靠在柱子上，左手扶住登仙刀，臉上帶著聽到這個消息的微笑。
“小仙師，我這可是對你的誠意呀?！?p> 羅剎鳥冷笑，捏碎了手中的海棠花，輕飄飄擲在了地上。
“你收了神通，把我放了，三十里外龍泉驛桃花山，夜里子時，我就告訴你那人去哪里了。怎么樣，合算吧?！?p> 她皺起眉頭似乎真的在思考這筆交易是否可行，羅剎鳥也不著急，只是死死盯著她，想要從姜鈺身上看出一絲破綻。
姜鈺想了半晌，抬起頭來，她微微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容有些古怪。
“抱歉，這筆交易我覺得不太合算呢?！?p> “你說的東西我不太需要，但是你身上的東西，我是勢在必得的。”
姜鈺摸上登仙：“況且你被我束縛在此處，到現(xiàn)在都沒認(rèn)出這是什么法寶嗎？你知曉銜云山的戚二爺，竟然沒有認(rèn)出他？”
亭外細(xì)雨紛紛，亭內(nèi)刀光凌冽，玄鐵鏗鏘，姜鈺拔刀，蹬柱返身來，雙手握住刀柄。
一閃而過的寒光映照上她那雙狐眼，那眼下的雙痣深紅發(fā)燙。
“不如你把東西先交出來，我們再談別的吧，比如說，把你葬在哪?！?p> 法寶？
她努力嗅了嗅，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氣息十分熟悉，但是太濃了，她一走進(jìn)來便慌忙逃竄，無法分辨。
更何況現(xiàn)在她還受了姜鈺重創(chuàng)，實力不敵！
這是什么法寶？！
姜鈺拔刀如電光火石，羅剎鳥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但見到這凌冽刀光，便勃然大怒。
談崩了。
既然不能好好解決，那不如就拼了！
少女形象陡然翻轉(zhuǎn)，顯露出她的真身來。
心魔居所崩坍毀壞，姜鈺刀刀勢如破竹，二人纏斗許久，羅剎鳥漸漸落入下風(fēng)。
畢竟她不是以術(shù)法見長的邪祟，更多是對人心夢境的揣測，于打斗之事并不擅長。
姜鈺一邊躲避羅剎鳥半成的織夢之術(shù)，一邊對她窮追猛打，十分痛快。
眼見實在不敵對方，羅剎鳥就地一滾，姜鈺蹬刀上前，破空一刀，竟然一刀劃破了羅剎鳥束縛她的結(jié)界，撕裂了幻境！
“小鈺！”
她聽見默默焦急的呼喊，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破了羅剎鳥的結(jié)界，回到了游仙錄中。
姜鈺登仙一刀實在收不住，但眼見刀下從羅剎鳥變成了相陽，她橫刀一轉(zhuǎn)，心念一動，收了游仙錄。
黑色的丹丸憑空消失，半空中有光芒一現(xiàn)，一行人通通落到了菡萏院內(nèi)。
羅剎鳥狼狽的滾落到墻角，撞到了一個人的腿上。
那人身形有些顫抖，卻又不像是害怕。
她瞇著眼抬頭，還沒看清人是誰，就聽見那人喚她：“雯雯?！?p> 她身子一僵。
是裴元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