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要美妾要銀子
洪培菊的書房頗為幽靜,書案上文房四寶質(zhì)樸而不失貴重。西側(cè)書籍林列,望過去,似乎可以嗅到陣陣墨香。
梁公公的身子隱在一絲不茍的家仆服中顯得很瘦小,他容貌堪堪稱得上順眼,絕對談不上清秀,更遑論俊秀,單從容顏上看,與洪培菊差出去好遠。
洪培菊內(nèi)心鄙視,但是,又不得不忍著不甘,陪著笑臉。
這位梁公公,是福遠宮的大總管,是焦賢妃的心腹!
據(jù)說,十三皇子小時候經(jīng)常坐在他的膝蓋上玩耍!十三皇子有時候不聽焦賢妃的話,但是對這位梁公公言聽計從!
如今宮里有權(quán)勢的大太監(jiān)有兩個:
西廠廠公王清書,東廠廠公武雪,而武雪又是梁公公的干爹!
他一個區(qū)區(qū)的淮安候,得罪不起!
梁公公的腰身在坐著的時候也自然而然挺著后背。身前,一只手搭著茶幾上的茶盞,另一只手放在扶手上不由自主地翹起了蘭花指。
他看著洪培菊的樣子,心下明了幾分,又細聲細氣地道:“侯爺,不錯,是娘娘跟您說的,您家大公子與太子容貌相近,但是卻是您自己要求讓大公子追隨太子,且甘心情愿為太子做替身,危險時刻為太子挺身而出,如此,娘娘才幫您引薦的。如今,大公子跟太子一起失蹤,都是您自己的選擇,跟娘娘有何關(guān)系?”
最后的那句,梁公公似是不滿地把茶盞重重放下,嘴角卻不自覺的彎起弧度。
洪培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攥得緊緊的手微微放開。心中彌漫著苦澀和憋屈。
坊間傳出皇上派人除掉太子,他是不信的。
太子深得圣心,盡管皇上最喜歡的是三皇子,但是洪培菊能夠理解皇上,他們都是是正統(tǒng)教育下成長起來的男人,縱然萬般寵愛正妻之外的女子,但是,涉及嫡庶根本,也絕不會率性而為。
但是,焦賢妃呢?其他皇子呢?那可就不好說了!
或許,那個時候,太子已經(jīng)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痛快地把自己的兒子招進東宮。那個時候,任誰都看得出,淮安候府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以后,淮安候至少升為淮安公!
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洪培菊整個腦海里,一片混沌,翻來覆去,就只剩下四個字“愿賭服輸”!
梁公公見洪培菊臉色陰晴不定,知道不能過度譏諷,焦賢妃還需要洪培菊的幫助,這個劉畢勝不過就是個棋子,讓洪培菊幫著“調(diào)教”,練練手而已。
于是又道:“不過侯爺,二公子被打傷,娘娘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娘娘知道您對娘娘的一片忠心,這不,娘娘看侯爺?shù)淖铀脝伪?,給您送來一個美妾,助您開枝散葉!”
洪培菊剛松開的手又狠狠攥了一下,心道:開再多的枝,散再多的葉,生再多的子嗣,還不都是一樣給你當(dāng)狗?隨時隨地的,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
美妾?我呸,要么是讓我養(yǎng)閑人,要么是派人來監(jiān)視我。
但是洪培菊終是不敢說出來,只是客氣而疏離地道:“勞娘娘費心!只是洪某現(xiàn)在想更好地為娘娘辦事,無心沉溺于后宅的閨房之樂。侯府如今妻妾相處和睦,也不想再額外增添事端。而且,微臣如今只有侯爺?shù)馁旱?,兒女大了,嫁娶都要銀子。娘娘如果真的體恤微臣,不如,就幫著微臣在朝堂上謀個有點油水的肥缺,微臣也不用再為柴米油鹽這些瑣事犯愁了?!?p> 想繼續(xù)讓我給你辦事,要么給錢,要么給權(quán),你看著辦吧!讓我貼完了一個兒子又貼一個兒子,還看不到實惠,總是言語安慰,吹噓美好的未來,我淮安候府明天的伙食費都要沒著落了,我還美好個屁!
梁公公微微瞇起細長的眼睛,盯著洪培菊看了又看,忽然“哈哈哈”地干笑了幾聲,夸張地道:“哎呦!我的侯爺!咱家光顧著美人的事情,都差點把娘娘的囑咐忘了!娘娘說,只要侯爺一心一意為娘娘辦事,娘娘不會虧待候爺?shù)?!?p> 言罷,從懷里拿出幾張銀票,向洪培菊遞去,洪培菊接過,但是梁公公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不撒手,斜眼道:“侯爺,您要想清楚,您和您家公子能為娘娘的大業(yè)獻身,這是淮安候府的榮幸。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資格為娘娘辦事的。”
洪培菊手上又加了點力道:“洪某省得?!?p> 梁公公松開了手,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道:“咱家的話帶到了,告辭!”
洪培菊拱手:“公公慢走,不過,有一事還請公公指點一二?!?p> 梁公公停下腳步,抬眼看看。
洪培菊道:“對于冀家那兩個丫頭,娘娘可有指示?”
梁公公眼睛一立,有點不滿地道:“這點事還要娘娘操心?你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不必想了!哼!”
言罷揚長而去。
出了淮安候府,梁公公恨恨地對跟隨的兩個小太監(jiān)道:“這個老狐貍,要錢不要人!還全揣起來了!真是個鐵公雞!害的咱家白跑一趟!”
小太監(jiān)陪笑道:“公公不必擔(dān)心,那個美人咱們可以賣個好價錢!”
梁公公聞言大喜:“走著!去陳國公府!陳國公有的是錢!”
二月二十到二月二十三,在京城東部一些地方有吃“口條”的習(xí)俗,寓意為“吃掉小人的舌頭”,避免口舌之災(zāi)。開始,是豬牛羊的舌頭,繼而又擴展為雞鴨鵝這些家禽的舌頭。慢慢地,京城有些人家也開始接受這個習(xí)俗,包括象淮安候府這樣的高門。
二月二十一這日,美琳哭哭啼啼地找到冀鋆。
原來去年年末京城的郊區(qū)家禽流行瘟病,使得一些家禽的舌頭價格暴漲。而恰好此時的祝姨娘病重,醫(yī)生給開的藥方里,其中一個方子就是讓祝姨娘一個人一頓要吃至少五個到十個雞舌或鴨舌做成的湯。
可是京城的口條兒和雞舌鴨舌價格飛漲。
而蘇姨娘又把廚房里幾乎所有的口條都搶走。
因為楊氏自打大公子失蹤之后,多以素食為主,且平時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又不在意什么犯小人口舌之類的說法,兒子都沒了,誰還顧得上別人說啥!
而孫姨娘自己能靠著銀錢解決這些。
卓姨娘和貴姨娘是兩可之間,吃與不吃都可以。
袁姨娘那里,這次可能蘇姨娘想著不差這一口,給袁姨娘留了幾個。
冀鋆想,上次罵人有用了,蘇姨娘怕袁姨娘的“口舌”,趕快堵她的嘴!
唉,愛哭的孩子有奶吃,古今皆如此??!
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這個蘇姨娘。
蘇姨娘覺得自己今年流年不利,尤其是犯小人,那更要更加要避免小人在后面嚼她的舌根,于是又故伎重施,把廚房的所有的口條和雞舌鴨舌都搶走!
然后祝姨娘和丹桂苑分別只給留了兩個的鴨舌頭,當(dāng)然這樣的丹桂院倒也無所謂,但是祝姨娘那里就遠遠達不到郎中給開的的方子要求的數(shù)量。
美琳看著祝姨娘病歪歪的樣子,非常焦急。
冀鋆看著美琳這樣焦急的神態(tài),知道她對這一碗口條湯抱有極大的希望。
冀鋆知道并不是這個口條有多么神奇的功效,而是祝姨娘常年的缺醫(yī)少藥,多年的營養(yǎng)不良,于是郎中是想通過讓她多吃一些口條獲取一些素日飲食里不易獲得的微量元素。
但是這些她不能跟美琳講。
冀鋆嘆口氣,從身上拿出些銀兩交給美琳,美琳卻堅決不要。
美琳流淚道:“冀大小姐已經(jīng)幫我們很多,姨娘囑咐我不能再向大小姐伸手要錢。但是我,我也實在想不出來辦法,就求大小姐能幫我。而且聽外院的小廝說,現(xiàn)在市場上就是有錢也已經(jīng)買不到合適價位的雞舌鴨舌。要想買都得上黑市出高價去買……”
去黑市買高價雞舌頭怎么能用冀鋆的錢?畢竟雞舌鴨舌不是救命的仙丹。
這豈不跟借錢去賭博相近?
冀鋆見美琳哭得可憐,又憐惜她一片孝心,心下不忍,思索片刻道,“我有一個辦法,能夠讓祝姨娘吃到足夠量的雞舌鴨舌,豬口條牛口條也都不在話下??墒沁@個辦法,有一些,有一些讓人別扭,甚至受些委屈,你可能接受?”
美琳聞言大喜道,“只要能讓姨娘用上這個藥。別說別扭,委屈,便是打我罵我,再多的懲罰我也愿意!”
見美琳說得認真誠懇,冀鋆點頭答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