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崔云曦一邊忙著賺錢,一邊協(xié)助馬老師籌備畫展一事。
簡寧則潛心創(chuàng)作。
簡寧因為腳踝骨折,行動更加不便,很多事情無法親力親為,便交由崔云曦全權代辦。
但是繪畫一事,必須由她本人完成。
馬老師希望她趁此機會,不受外界干擾,能夠靜下心來創(chuàng)作出一些優(yōu)秀作品。
但要完全地做到心無旁騖,還是有些難度的。
有的時候,她的心會起波瀾,難以做到心如止水。
她心中的波瀾,大多源于崔云曦。
因為崔云曦現(xiàn)在太忙了,他忙到吃飯、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更抽不出時間來看望她。
相較于從前,他幾乎日日陪伴于她左右,她已經(jīng)習以為常。
然而如今,他鮮少再來,甚至電話都難得打一個。
這讓她心里總是空落落的,總是無法踏實下來。
崔云曦沒有跟她提過眼睛做手術的事,更沒提過手術需要一筆龐大的資金,簡寧自然就不知曉他忙著籌集資金而脫不開身。
因為眼睛失明,導致她極度的自卑,卻又極度的要強,明明很掛念他,卻死撐著不肯主動出擊。
她怕被拒絕,怕再一次遭到任何的失敗。
現(xiàn)在她所剩下的,唯有那強大的自尊心了。
“他為我已經(jīng)做得足夠多了,他本來就不是我的什么人,何必被我束縛???現(xiàn)在的他可能不再想被我拖累,而去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然就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牽絆著他呢?畢竟對于旁人而言,有我這樣的人在身邊只是平添累贅罷了?!?p> 如此想著,她也就隱忍著不聯(lián)系崔云曦。
但是,早已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簡寧,又總會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尤其是在她畫畫的時候,會加倍想念他。
因為以前她畫畫的時候,他都會陪伴在旁,給她提供援助,以便她更好地完成作品。
他會引導和幫助她定位畫布和顏料。比如幫她將畫布放置在適當?shù)奈恢?,并確保顏料罐和調(diào)色板等易于取用。
給她描述周圍環(huán)境。由于她無法通過視覺觀察到周圍環(huán)境,崔云曦會將他眼中所看到的周圍環(huán)境生動地描述給她。包括周邊的景物特色、人物動作等,以及環(huán)境的布局和光線等。她則根據(jù)他的口述,通過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來感知周圍環(huán)境。
給她描述顏色和繪畫效果。他有時候可以幫助簡寧描述她所使用的顏色和繪畫效果,例如描述顏色的深淺、明暗、冷暖等,以及繪畫的紋理和質(zhì)感等。
有時也會協(xié)助她完成一些細節(jié)和復雜的繪畫部分。因為簡寧在創(chuàng)作作品時,往往在完成某些細節(jié)或復雜部分時感到力不從心,這時候崔云曦就可以幫助她完成這些部分。例如引導她的手在畫布上正確地移動。
還有一點比較重要的,就是在情感方面提供支持。畫畫對于盲人來說是一項充滿挑戰(zhàn)性的任務,因為視覺障礙,時常會令簡寧在畫畫時陷入迷茫,更會感到緊張或不安。崔云曦在旁可及時給予她鼓勵、支持、和伸出援手以緩解她的緊張不安,幫助她放松并專注于繪畫過程。
在簡寧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崔云曦給予了她莫大的支持和幫助,才能令她在一次次陷入迷茫中又重新走出來。毫不夸張地說,他就是她失明后生活和事業(yè)上的引路人!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崔云曦心思細膩,他在協(xié)助簡寧作畫的時候是本著尊重她的獨立和創(chuàng)作自由的前提下進行的。
而且他相當注意自己的分寸,他明白他的作用是補充而非替代簡寧的感知和技能,只是幫助她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更好地表達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這樣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才是帶有簡寧靈魂的獨立作品。
兩人配合默契,即使全程不用語言溝通,也能知道對方的需求和用意。
一個潛心創(chuàng)作,一個默默陪伴和協(xié)助,那段日子,他們一起創(chuàng)作出好多好的作品。
有時候簡寧沒有靈感,崔云曦就給她講述當天的天氣、周圍的景物、對面廣場的人和物、或者最近的見聞、感受等等,通過與她交流,將自己眼睛看到的傳達給她,將自己的感受描繪給她,她再通過自己的感知將它們畫下來。
那段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每當她的情緒出現(xiàn)波動時,他總會有辦法安撫她的心情,令她焦躁的心平和下來。
現(xiàn)如今,沒有他在身邊,她總覺得像缺少了什么,心里沒招沒落,渾身上下不自在。
尤其是在創(chuàng)作時、在遇到困難時,對他的思念越發(fā)清晰。
外公倒是也常常在她畫畫時前來幫忙。
起初,她會接受外公的幫助,因為她的確需要有人協(xié)助。
然而幾次之后,她發(fā)現(xiàn)外公非但幫不了她,甚至由于他對繪畫的一竅不通,加上他年邁遲緩,思維能力和理解能力都不夠敏捷,導致他總是不能明白她表達的需求,有時候反而幫了倒忙,弄得簡寧更加手忙腳亂。
后來她再畫畫時,干脆不讓外公來打擾自己,以免擾亂她的心智。
每每這個時候,她就越發(fā)地念及崔云曦的好,也越發(fā)地想念他。
有時候思念情切的時候,就會摸起手機,想要打給他。
但是,當要撥出去的那一剎那,又猶豫不決了。
她也搞不懂為何在崔云曦面前自己總是那么的拗蠻,怎么就做不到性格柔弱一點兒呢?
到底是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自卑?還是該死的自尊心作祟?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崔云曦偶爾也打來過電話,與她閑聊幾句,同時鼓勵她加油不氣餒。
但大部分都是他在說,她在聽。
每當接到他電話時,她的心都會激動得如小鹿亂撞。
然而她卻很少主動與他攀談,即便回答他的問題時,態(tài)度和口氣也表現(xiàn)得不那么積極熱情。
慢慢的,崔云曦打給她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通話的時長也越來越短,每次匆匆?guī)拙浜缶蛼鞌嗔穗娫挕?p> 這時,簡寧才懊悔自己為何總是表現(xiàn)得那么冷淡?為何總是不能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展現(xiàn)給他?每次都是在掛斷電話后才來后悔?
后悔自己有一肚子話沒跟他說;后悔自己沒能把內(nèi)心興奮激動的真實心情表達出來。
有的時候實在想他,她會抓著團團陪她聊天。
她會把自己真實的內(nèi)心一股腦地傾訴給團團。
而團團,每次聽到最后,都是一副蔫頭耷腦、昏昏入睡的樣子。
簡寧瞧不見團團不耐煩的模樣,依然抱著它、撫弄著它的毛發(fā),對著它念念有詞。
團團對她非但沒有絲毫的同理心,反而總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仿佛在說:“你活該!你早干嘛去了?誰讓你總是對人家冷冷淡淡、毫不在乎的鬼樣子?”
每次簡寧嘮叨完,團團都迫不及待地從她手里蹦下來,一溜煙兒地逃走了。
簡寧則空著雙手呆愣半天。
其實她也不過是想傾訴,找不到人傾訴,就只好拉著團團。
于是乎就苦了團團,來回來去地聽她講同樣的一番話,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
聽得多了,團團自然就是一臉不耐的表情了。
團團蹦跶走了,獨留簡寧一人留在原地呆如木雞。
“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因為你是我的眼,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最近時常想起多年前聽過的這首歌曲,那時聽著除了覺得旋律好聽、歌曲凄美,其他完全無感。如今她甚至不敢再次聽起。
真真是“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啊。
然而,“我望向你的臉,卻只能看見一片虛無……”
眼前是虛無空洞的,心里也是空蕩蕩的。
擱置畫筆,實在心緒煩亂,實在畫不下去。再這樣下去,如何完成馬老師交代的任務?
簡寧托著下巴,胳膊肘架在桌面上。她坐在遮陽傘下,這傘是崔云曦特意買來搭在露臺上,用來給她遮陽擋風的。
今天天氣不錯,她體感能感受到,便讓外公扶她到露臺上畫畫。
她在樓上,搖動崔云曦為她安裝的鈴鐺,樓下的外公聽見鈴響,便上樓來詢問簡寧有什么需求?
簡寧說想去露臺畫畫,順便透透氣。
外公把崔云曦買的拐杖遞給她,簡寧架著拐杖,在外公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去露臺。
簡寧的腳傷已恢復了大半,在拐杖的幫助下,可下地慢慢地行走了。
外公又把畫具都給她搬出來,給她安置好一切后,心知她畫畫時不喜自己在一旁叨擾,便知趣地離去了。
離去時,看著簡寧孤單單的身影,外公無奈地嘆息起來。
以前有崔云曦的陪伴,他們形影不離,琴瑟和鳴。
兩人一起聊天,一起讀書,一起探討,一起畫畫,一起聽音樂……
有時他們在畫室畫畫,有時他們在露臺畫畫。
崔云曦常常會制作兩杯咖啡,兩人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談笑風生。
有時候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彼此陪伴,相濡以沫。
簡寧說他制作的咖啡味道醇美,她很喜歡。于是,他就時常親手做給她喝。
把曾經(jīng)奶茶不離手的簡寧活生生變成了咖啡不離口的簡寧。
如今,崔云曦許久不來,簡寧臉上再難現(xiàn)笑容。
明明掛念他,卻不肯說出口,甚至連通電話也不肯打。
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外公替簡寧著急,親自打給崔云曦,可他以非常忙碌為由,話沒說兩句,便匆忙掛斷。
外公總覺得他發(fā)生了什么事,可也問不出來。
如今眼看著這二人,像吵架后賭氣冷戰(zhàn)的小情侶,外公除了干著急,一點兒轍都沒有。
簡寧畫不下去了,她放下畫筆,托著下巴,坐在傘下發(fā)呆。
團團趴在她的腳邊,沒精打采地打著哈欠。
他這會兒在做什么呢?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呢?為什么他突然就不來找我了呢?連電話都鮮少打來了呢?
他明明知道我的腳骨折了,行動更加不便,整天困在家里出不了門,他卻選擇在這個時候不見蹤影!
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呢?如果是的話,現(xiàn)階段正處于熱戀當中,自然要把時間花費在陪女朋友身上,難道還浪費在我身上嗎?
心念及此,不由得地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