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家的院子雖然說不如謝依南外家建造的龐大華麗,但實則亦是精巧可人的。屋子坐落在稻田四周,屋貌破是破了點兒,但安排合理,住人并無不適。下堂左側(cè)以前是母親的地盤,一間用于臥室,一間用作糧倉。
右側(cè)則是奶奶的地盤,中間便是堂上,吃飯及待客的地方。堂上往前便是一塊用水泥地砌成的大大的曬谷場,曬谷場往前一里便有一條四方的,沿屋而建的水渠,用來排雨水的,這些水直接排進前面那方半月形的水塘內(nèi),水塘內(nèi)自然有魚,有蝦,還有螺。
與水塘挨著的便是一洼洼的菜園地了,用半人高的籬笆墻護著,籬笆墻外便是一條幽幽小徑,小徑一頭通往香云河,一頭通往村小。河與菜園子之間,是大片大片的稻田,極目之處,均是青蔥之色,甚為壯觀。
上堂右側(cè)的兩間房子,一間用于安置水牛,一間用于安置雞鴨。左側(cè)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浴室,穿過走廊再往外頭走,便是一方年代久遠的水井了。這井深百米,取的是真正的地下水,冬暖夏涼,清甜甘潤,活性強,礦物質(zhì)豐富。謝依南記得前世,離這兒數(shù)公里外的香云山還被京城的某開發(fā)商看中,投資數(shù)千萬CNY建水庫,抽地下水源,做成了高端及低端兩個不同的礦泉水品牌,且老凹村兒也因此資金的注入而令家鄉(xiāng)的風貌取得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依南勸阻大舅舅放棄鄰縣的出租車公司事業(yè)的發(fā)展,絕非兒戲,她知道因為這家開發(fā)商的介入,本縣的發(fā)展重心全部轉(zhuǎn)移到香云山方圓百里,效果驚人到甚至連香云山附近數(shù)十個村莊,政府都新成立一個縣市,名字就叫香云縣。
所以,運輸,絕對能在香云山的開發(fā)建設(shè)過程,狠賺一筆大錢。
謝依南從水塘邊的地上爬起來,對著自己的小短手無聲的嘆息,這么小的身子,縱有萬般想法,諸葛先生的才智,張良先生的機變,也架不住這短小短腳的小孩兒模樣?。?p> 唉,到底還是太小了。
遠的且不予去想,眼前這近在咫尺的螺,她都摸不到,可憐,可嘆啊!
謝家奶奶見自己小孫女一會兒惆悵,一會兒笑顏的,小模樣兒滑稽的很,忍不住撲哧的一下笑出了聲兒。
“奶奶,你笑話兒我?!敝x依南感覺自己很挫敗,掏不到螺就算了,還要被奶奶笑話兒,簡直....不能忍了。
“唉喲我的寶貝兒,奶奶哪兒有笑話兒你喲,奶奶不是告訴你,這個時節(jié)的螺不肥,不好吃。等稻子成熟了,奶奶親自下塘去給你掏。乖乖的,奶奶中午給你煎豆腐吃啊。”
“哪里來的的豆腐?”謝依南好奇道。要知道鄉(xiāng)下地方可不如城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出了家門轉(zhuǎn)個角就能買到,這個老凹村兒,滿打滿算也就一個雜貨鋪子,里頭的可樂還是玻璃裝的,每次買上頭還是蒙了層灰兒的那種。
“他花嬸兒自己磨的,說是反正自家都要做,不如順道做多一點兒,賣了賺點兒零嘴兒錢。這不,你花嬸兒掂記著你,吩咐他家大小子給送了一塊豆腐過來了?!?p> 謝依南哦了一聲兒,表示自己聽見了。也是,想吃塊豬肉還得看誰家的豬養(yǎng)肥了殺,才有機會買一兩塊嘗嘗鮮,花嬸兒這樣做也容易理解。
說到花嬸兒,謝依南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據(jù)說,在她剛出生滿月之時,花嬸兒見母親與奶奶誰也不待見自己,曾經(jīng)還動過抱養(yǎng)謝依南的念頭。不,甚至不止是念頭而已,花嬸兒家里連小床鋪小衣裳都準備好了,母親不點頭也不搖頭地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也不說給花嬸兒養(yǎng),還是賣給花嬸兒,只說先處處看,有緣再說。
于是,一個多月大的謝依南便隨著花嬸兒到了花嬸兒家生活了。也許真是緣份不足,謝依南只在花嬸兒家待了一個傍晚及一個夜晚,清早又被花嬸兒給送回來了,說謝依南自打進了花嬸兒家門便一直沒有停過的哭,不吃亦不喝,就是哭。
花嬸兒即便再想養(yǎng)一個女孩兒,見謝依南這個倔強的小性子也不敢再妄動了,這一個弄不好,孩子能哭背氣去,這哪里還是積善喲,分明是添怨不是。
說起來也是奇事兒一樁兒,這謝依南自打進了老謝家的門,一直狂哭不止的小模樣立時三刻便停止了哭泣,抱著她母親的生命之泉狂吸不已,哪里還能見著半分兒倔強的小模樣兒哦,這奇觀看的花嬸兒嘖嘖稱奇,說不愧是老謝家的種,就認老謝家的人兒。
花嬸兒自此便不再提及抱養(yǎng)謝依南的事兒,但卻是真心喜愛謝依南的,家里但凡有點兒好吃好喝的,自家三個小子都未必有份,謝依南卻絕對是有份的,還是占大頭的那種。
謝依南想起來自己是真渾,這花嬸兒對她這么好,上輩子活了一世,卻對花嬸兒沒半分回報。唉,想來又是一份大人情,這輩子,肯定要報他一報了。
其實,花嬸兒家卻不是姓花兒的,之所以花嬸兒花嬸兒地叫,是因為花嬸兒喜歡在耳邊戴一朵鮮花,不拘什么花兒,什么顏色,只要是花兒便好?;▼饍哼@個習慣十里八鄉(xiāng)也是出了名的。
她婆家姓張,與張?zhí)鞊P同為本家,據(jù)謝依南了解,花嬸兒家與張?zhí)鞊P家應(yīng)該是出了五服之外的一個旁支,算是有那么一點兒親戚關(guān)系,一年到頭也只是年節(jié)祭祖的時候能處到一塊兒去,其它時日多半并無來往。
這老凹村兒可只有兩個祠堂,一個姓謝,一個姓陳。花嬸兒他們家每年祭祖都得到隔壁縣的張家祠堂上去。這張?zhí)鞊P,自然亦是在鄰縣了。
“奶奶,我們吃完飯去買面鏡子,順道去花嬸兒家謝謝她送的豆腐,好不好?”
“好好好,奶奶答應(yīng)你,吃過飯就去。這地奶奶都料理完了,你去摘一把韭菜,中午跟豆腐一塊煎了吃?!?p> 謝依南應(yīng)了一聲兒,跑到水塘另一頭的籬笆墻邊,摘了一小把韭菜,又咚咚地跑回到奶奶身邊,一臉兒求表揚的小模樣看著奶奶不說話兒。
唉,并不是謝依南熱愛撒嬌,實在是她這個年紀太淡定了不好,難成事兒不說,還疏離了感情。
“南南真棒兒,走,跟奶奶家去,我們洗菜做飯了?!?p> 祖孫倆兒一個扛著鋤頭拎著菜藍子,一個兩手空空甩著狗尾巴草兒歡快地蹦著回家,洗泥摘菜,生火造飯,什么悲傷啊,愁緒啊,那都是詩人筆下的風景,與平民百姓的實際生活相距太遠。即便這個家剛剛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那亦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與漫長的一生相比,與無窮無盡的貧苦相比,這些,委實不足外道,不值一提。
生活,悲也一天,樂也一天,苦也一天,甜也一天,何不讓自己過的有滋有味兒的,高高興興的,快快樂樂的呢?
祖孫倆兒人的午飯是一碟子香煎豆腐炒韭菜,一碟子炒青菜,還有兩塊咸魚,一鍋白米飯。哦,還有一碗甜湯,用新鮮的紅薯切成塊兒熬的,都不用額外放糖,便已經(jīng)甜上心頭了。
這農(nóng)家飯看似清薄,可味道委實是好。
謝依南這個在美帝國生活了十幾年的華人,香煎豆腐猛一入口,口腔里的味覺,記憶里的香氣統(tǒng)統(tǒng)全情綻放,吃的她差點兒熱淚盈眶。
“奶奶,你做的菜真好吃!”謝依南無法告訴奶奶,自己有多么的想念這份簡樸的味道,只能用童言童語的贊揚來感謝奶奶。
“喜歡你就多吃點兒啊,奶奶回頭兒還給你做?!?p> “嗯!”
謝依埋頭苦吃,奈何心大肚小,一個不留神兒便給吃撐了去,飯后怎么著都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著就更不是了,折騰的她?。?p> “小丫頭就這么愛漂亮,這么點子時間都等不了?”
謝依南欲哭無淚,我的親奶奶喲,我這哪兒是急著去買鏡子喲,我這是撐著慌好嗎?
可是,這樣的話兒,謝依南三十好幾的靈魂哪里說的出口,不嫌丟人么?
“奶奶,我沒有。”謝依南不能替自己辨解,但她可以否認。
“好好好,沒有,沒有?!?p> 只是,明顯作用不大就是了。謝依南第N次嘆息,垂頭喪氣的跟著奶奶往村中間的雜貨鋪子走去。
初夏正午的太陽其實不算熱,對做慣了農(nóng)家活兒的人來說,殺傷力小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謝依南還是堅持給自己及奶奶的頭上戴一頂闊邊的草帽。奶奶年紀不算小了,得開始注意了,自己嘛,小肌膚白嫩的很,以她三十好幾的高齡,她可沒興趣變成小泥人兒,小黑妞兒什么的。如此,便真真是太嚇人了,好么?
重生一回,她可是立志要當一位名符其實的白富美,這美容養(yǎng)顏什么的,可不就得從小抓起嗎?
再者說了,這紫外線可是雀斑的天敵,她可沒忘記前世讓她恨得的咬牙切齒,卻又拿它一點辦法都有的小雀斑。
還有奶奶,前世,正是因為皮膚癌,才過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