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學畫記
回到書房后,趙青黎當即畫了一幅畫。
畫中少女杏眼彎彎,朱唇微啟,蹲在地上,藍底繡花鞋被孔雀綠散花裙遮擋住大部分,只露出些鞋尖尖,一只橘貓在她纖細的手指下打滾,煞是歡脫。
慕容宛端詳一陣,說道:“早知先生畫畫這樣好,當初就不讓爹爹找畫師來給我畫像了。”
若不是那無良畫師,她也不至于在見到東方云鶴第一面時就掉馬甲。
趙青黎擱下畫筆,自謙道:“我的畫技,自然不及專業(yè)的畫師?!?p> 只要畫得像,又講什么專業(yè)不專業(yè)的,慕容宛抿抿唇,道:“我想學,你能教我嗎?”
“大小姐既然愿意學,趙青黎豈有不教的道理?”
趙青黎總是這么慣著她,雖然她的大多數(shù)想法都只是一時興起,趙青黎卻每次都把她的話當作正經事來做,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他從不會拒絕。
盡管有些事情對他來說只是徒增煩惱。
慕容宛抬眸看著他,問道:“什么時候開始學?”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xiàn)在?!?p> 雖說慕容宛每一筆都是跟著趙青黎學的,但最終的成果卻像兩幅毫無關系的畫,趙青黎畫的是“花開富貴”,慕容宛畫的則是“花開夠了”。
父親沒要她學畫畫,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慕容宛撇撇嘴,丟下畫筆,身體向后一靠,抱起手臂,說道:“累了,休息一會兒?!?p> 趙青黎“嗯”了一聲,仍舊細細端詳著慕容宛的畫,半晌,說道:“大小姐的畫,不像是牡丹,倒像是出水芙蓉,雖然凌亂,卻仍不失清麗之感。”
慕容宛暗暗覺得好笑,趙青黎是不想打擊她的自信心,故意想出這些措辭來,可她的畫畫水平,自己又怎會不知道?而且,她又不是十五歲的小孩子了,不至于別人夸一句就熱血沸騰。
她笑了一下,閉著眼睛回道:“先生大可不必硬夸,我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得很?!?p> “對于書畫,好壞與否,全在個人理解。”
慕容宛聽后,幽幽道:“照先生這么說,我隨手畫兩筆,若有人鐘意,那也能稱得上是佳作了?”
趙青黎溫柔一笑,“這便是知己了?!?p> “方才作的畫,我分明看著像是一團亂麻,先生卻說,像是出水芙蓉,那么,先生可算是我的知己?”
趙青黎思忖片刻,點點頭:“可以這么講?!?p> 慕容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趁機撩撥道:“那我算不算先生的紅顏知己?”
趙青黎眼中星子微動,紅顏知己這個稱呼雖然已經足夠曖昧了,但大小姐在他心里僅僅是紅顏知己的話,他又很不甘心。
不知不覺中,他的耳朵已經染上了紅暈。
慕容宛見他耳朵發(fā)紅,心中已猜到他有些害羞,轉移了話題:“先生可知道,鎮(zhèn)北大將軍?”
趙青黎沉思片刻,鎮(zhèn)北大將軍的名號不知被寫入了多少稗官野史之中,雖說各個書本說法不一,但讀得多了,也能總結出個大概,不過,大小姐突然問鎮(zhèn)北大將軍,又是何意?
趙青黎忽然記起,侯爺曾跟他說,去年大小姐為了去鎮(zhèn)北大將軍,偷偷跑出侯府,跟人說自己以后想做大將軍,結果反被人嘲諷一通,打架之后洋洋得意,不巧從二樓摔下去,昏迷了整整三天。
興許是大小姐對鎮(zhèn)北大將軍有崇敬之情,想要多加了解,既是如此,給大小姐講講也未嘗不可。
“略知一二?!?p> 慕容宛心中大喜,趙青黎口中的“略知一二”實際上是“了如指掌”,慕容宛眼前一亮,問道:“先生可否詳細說說?”
“不知大小姐想從哪里聽起?“
“就從他的姓名說起吧?!?p> 趙青黎眨眨眼睛,思索一陣,道:“鎮(zhèn)北大將軍姓殷,名長戚,原本隱居在青桐,先帝愛其才,親自將他請出了山,而他也不負眾望,屢立戰(zhàn)功,后來被先帝封為了鎮(zhèn)北大將軍,先帝還賜予他府邸,賜名‘鎮(zhèn)北府’,鎮(zhèn)北大將軍的名號太過響亮,日后也就漸漸無人知曉大將軍的真實名號了?!?p> 果然,鎮(zhèn)北大將軍姓殷。
慕容宛道:“不知鎮(zhèn)北大將軍家室如何?可有子女?”
“鎮(zhèn)北大將軍有一結發(fā)妻子,似乎多年來從未納過妾,膝下有一子,年齡不詳,似乎是叫殷伏孝?!?p> 原來殷伏孝是這個來歷。
慕容宛道:“不知殷伏孝年方幾何?”
趙青黎凝眉道:“書中未曾寫過,不過依照鎮(zhèn)北大將軍的年齡來看,想來他也不過二十來歲。”
慕容宛心中已有定數(shù),只是,若那日夜獵場上想要謀害她的人果真是殷伏孝,那他的目的又是為何?
定國公與鎮(zhèn)北大將軍一個文官一個武官,兩人井水不犯河水,殷伏孝又何苦要害她?
慕容宛不覺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其中的緣由,恐怕只有父親知道,可問父親必然會引起父親懷疑,倒不如抽時間去見東方云鶴問個明白。
經過夜獵,慕容宛總覺得自己冥冥之中與東方云鶴分不開了,或許是上天的指引,要她靠近東方云鶴來復仇?
要真是上天的意思,那若是她復仇成功,也不能怪她了。
慕容宛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道:“先生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早年讀過些雜書。”
以趙青黎的才能,完全可以走仕途路線,可慕容宛不知道為什么他上一世偏偏到死還只是個窮書生,究竟是他沒有想法,還是說他沒有引薦的人,慕容宛無從得知。
慕容宛心中略一思量,與其毀滅敵人,不如提升自己,若是讓父親引薦趙青黎入朝做官,那這就意味著,慕容家又多了一個靠山,倒是,權力分散,也能給慕容家減少些禍患。
想到這,慕容宛抬起頭,問道:“先生今年可要參加秋闈?”
趙青黎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母親病重,他雖然有考取功名的想法,可除去母親治病的錢和日常的吃穿用度,他根本沒有錢來參加秋闈。
他愣了一下,故作清高地說道:“入朝做官,追逐名利,非我所愿?!?p> “趙青黎,你什么時候能放下自己的文人風骨,好好考慮一下自己?你若中舉,父親便能舉薦你入朝做官,再說了,就憑你的才華,你甘心只做個窮書生嗎?”
說完,慕容宛才注意到趙青黎復雜的神情,她一怔,剛才說得話帶著命令與指責的意味,而且字里行間不像是個十五歲的姑娘能說出的話,若是讓趙青黎誤會了,那便得不償失了。
慕容宛眼珠一轉,賠笑著解釋道:“這也只是我的拙見,只供先生參考,先生若覺得不對,那就當我說得是一通屁話,別放在心上。”
趙青黎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輕輕撫過臥蠶,半晌,他抬起頭,認真看著慕容宛,道:“大小姐說得沒錯,但家母病危,需要治病,等家母身體好轉,再考慮秋闈也不遲?!?p> 慕容宛急道:“我爹最看重讀書人,你若是因為沒錢才不參加秋闈,可以找我爹要?!?p> 趙青黎搖搖頭,道:“侯爺平日里對趙青黎照顧得夠多了,而且,參加秋闈,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時間也是問題之一?!?p> 說罷,趙青黎沖著她彎腰拱手行禮,接著說道:“有勞大小姐費心了?!?p> 其實,慕容宛記得,上一世,在嘉元二年四月,趙青黎曾回家奔喪,也就是說,趙伯母撐不過今年四月。
她明明知道結局,卻無能為力。
慕容宛話停在嘴邊,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先生已做好打算,我也不便再說了,不如今天就學到這兒,先生也好早些回去照顧伯母?!?p> 趙青黎點點頭,“既如此,大小姐好生休息,趙青黎明日再來?!?p> 晚膳過后,盧氏說近日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愛妻有此請求,慕容胥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慕容胥直到門口,還在囑咐小維和阿雯,要她們看好小姐,千萬不能讓小姐亂跑。
殊不知慕容宛正在屋里盤著二郎腿嗑著瓜子,心里早已想好了出逃路線。
父親母親出游,一定是要走大路,她就專挑小路,避開父母,繞路去映荷亭找東方云鶴。
但此時天已黑,她若這副模樣出去,恐怕會招來地痞流氓,得先去偷身干凈的男裝,喬裝打扮一番再行動。
等小維她們回來,慕容宛已經在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了。
阿雯見狀,拖著長音喊了聲小姐,趕忙來扯她的衣服。
“小姐,你這是要上哪去?老爺夫人剛剛可囑咐過了,不許小姐出去,這夜黑風高的,小姐要是出去,出了什么意外,奴婢和小維可擔待不起?!?p> 小維則面無表情地看了慕容宛一眼,說道:“如果小姐實在想出去,小維可以保護小姐?!?p> 慕容宛看了一眼小維,又望了一眼阿雯,忽得露出一個大小臉:“小維不用跟我出去,看好阿雯就夠了?!?p> “遵命?!?p> 阿雯“啊”了一聲,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小維禁錮在懷里,小維比阿雯高出一頭,阿雯毫無反手之力。
待小姐逃出去后,小維將阿雯抱到床上,說道:“阿雯好生休息,我來放風?!?p> 阿雯氣得頭頂冒煙,道:“小維,這讓小姐出去,咱們怎么跟老爺夫人交代?”
小維看了阿雯一眼,不解地問道:“如果老爺夫人不知道小姐出去這件事,那咱們要交代什么?”
阿雯一愣,小維說得有道理,若是老爺夫人不知道,這樣做便是兩全其美的方法,既沒辜負老爺夫人,也滿足了小姐。
阿雯站起身,說道:“若是看到老爺夫人的身影,就給我打個暗號,我提前去等小姐,讓她從后院回來。”
說完,阿雯又擔憂起來:“但小姐若遇上意外,可如何是好?”
小維正色道:“小姐女扮男裝,應該不會出意外。”
事實上,慕容宛抄小路路過青煙樓的時候,門口有一身姿綽約的女子將她攔了下來,一口一個公子叫著,順勢靠在了慕容宛的懷里。
青煙樓名聲不如醉仙樓大,但卻比醉仙樓要玩得更花,路過醉仙樓,你要走進去親自點姑娘,但路過青煙樓,姑娘會主動投懷送抱。
尤其是看到模樣清秀,或者衣著華麗的公子。
濃烈的脂粉香差點把慕容宛熏暈過去,她想把那姑娘往外推,可那姑娘仿佛瞬間沒了骨頭,任憑慕容宛怎么推,她都無動于衷,甚至變本加厲。
無奈之下,慕容宛粗著嗓子說道:“姑娘,我有急事?!?p> 那姑娘嬌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進來喝一杯嘛?!?p> 說話間,慕容宛已被幾個姑娘簇擁著進了青煙樓。
青城笑笑生
謝謝你們喜歡!~ 歡迎追更+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