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路公交(十九)
淳于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爸爸”,這大概率意味著正有人在與寧爻交談?
他輕手輕腳地向門外走去,意料之中并沒有看見說話的人。
根據(jù)經(jīng)驗,淳于決定先隨機逮捕一只幸運小貓咪,畢竟諸多線索指向的都是寺內的貓。于是他回頭去那堆毛絨玩具里挑選趁手的逗貓神器,祈禱著最好能有貓薄荷或者木天蓼……
翻翻找找,在扒開表面那堆玩具時,淳于聽到一聲極為熟悉的——
“?!?p> 他看向手里這把玩具,在幾只娃娃身上,纏繞著一只被解開的貓咪項圈,剛剛這聲鈴響正是它發(fā)出的。
淳于將它摘下來仔細辨認。
不會錯,這就是寧爻從自己這里昧下的那條貓項圈。
看他平時對這玩意兒寶貝得緊,肯定不會是自己解開扔掉,必是蛇仙他們一伙人作祟。
不過淳于也有些費解,這小項圈并沒有什么驅邪鎮(zhèn)惡的能力,也沒有什么讓鬼怪忌憚的術法,畢竟最早就是打算拿來送給巴斯的。那么為什么他們要特地摘掉這個無害小項圈呢?
難道僅僅是為了警告或是恐嚇?
未免也太多此一舉。
就像眼睜睜看著綁匪綁了娃,你都趕到綁匪老巢了才接到電話說:“你兒子在我手上?!?p> 淳于扶額,搖搖頭,努力趕走自己腦袋里這些離譜的聯(lián)想。
還是先去逮貓吧。
他將貓項圈收進衣服口袋,繼續(xù)檢索著是否有能用的工具。
這堆玩具里大多都是拳頭大小的公仔,卻沒有貓咪常見的玩具球。他又扒拉了一下,在這堆物件的底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不該屬于貓的玩具:撥浪鼓。
淳于撿起撥浪鼓。
那些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又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昧宋业耐婢?!”
“你小點聲呀”
“怎么不拿我的熊熊呀”
“但是他拿了叉叉的項圈呢”
……淳于不動聲色,并未像方才一般貿然回頭,只是悄悄從手中漏下幾顆黃豆。
豆子們落在公仔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以絕對的安靜滾落在地。
那些聲音還在七嘴八舌:
“叉叉怎么走了呀”
“空明師父說他還沒洗完呢”
“叉叉為什么要洗好幾次哦”
“因為他比我們都大呀”
“那院子里沒有師父了……”
“水鬼會不會進來呀”
“我有點怕誒”
……
淳于屏息凝神,將這些談話盡收耳底。一邊分析著信息一邊操縱著黃豆們的滾動。
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似在身邊,細細聽來又覺得遙遠,雖然能捕獲大部分談話內容,卻無法明晰地分辨出他們的音色,所以淳于一時也無法判別出聲音的男女老幼。
只不過從措辭來看,年齡應該都不大。他們提到的“叉叉”大概率就是寧爻。
如果這群人都如他們所述,比寧爻要小,那么也許能被自己忽悠住?
前提是先與這群嘰嘰喳喳的小鬼們碰面。
“踩影?!贝居诒硨χT口,給黃豆們下達了無聲的指令。
小鬼們還在暗處嘰喳著,突然其中一人驚叫道:“呀!我動不了了!”
“啊我也是!”
“怎么回事?是水鬼嗎?”
“嗚嗚師父……師父……”
好機會!
淳于飛快扔下手里裝模作樣的玩具,轉身立刻躍至門外。他能感應到黃豆就在離自己極近的地方。
沒人?
不可能,明明都被自己踩住了影子。
他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腳邊傳來一聲“咪嗚”。
淳于低下頭,就在剛剛自己越過的門檻外側,有一窩瑟瑟發(fā)抖的小貓咪。
看這花色,應該就是剛才在趴在門檻上圍觀自己的那幾只。
這次被黃豆踩了影,沒能跑得掉,只能擠到一起抽抽搭搭。
“剛剛就是你們在說話?”他蹲下身子,隨手撈起一只。
被拎住后頸皮的小橘貓嚇得爪爪炸開,凄厲大叫著,下面小貓咪已經(jīng)哭成一團,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樣。
淳于無奈地掏出口袋里的貓項圈,努力展現(xiàn)一點慈祥:“你們認識這個項圈的主人嗎?我……我是他爹?!?p> 小橘貓依然炸著毛,但總算止住了尖叫,它圓溜溜的眼睛上下掃了一遍淳于,似是信了幾分,又似充滿懷疑。
他把小橘放回那一窩貓里,輕聲說道:“他叫寧爻,我聽到你們說新來了一個叫‘叉叉’的,可能就是他。”他揉揉小橘的腦袋:“可以告訴我,叉叉被帶到哪里去了嗎?”
小貓們面面相覷,卻并沒有輕易吐露同伴的消息,小橘哈了他一口氣,開口說道:“大人都是壞人!”
其他的貓也紛紛附和起來:“是的是的!不要相信他!”
“大人最會騙人了!”
“不能讓他把叉叉騙走!”
……
被一群小貓咪指責,淳于感到有些頭大,正欲辯駁,卻聽到院內不遠處似有重物挪移的聲音。
小橘貓仿佛看到救星,大聲叫嚷了起來:“師父?是師父來啦!師父救命!”
其他小貓也跟著叫,一時間整個小院全是凄厲的貓叫聲,仿佛嬰兒鳴泣,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滲人。
不過淳于并未放開對貓的限制,依然牢牢地踩著影。
開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逮到的突破口,他才不會因為區(qū)區(qū)良心的折磨就輕易放走它們的。
那就只能會會這位小貓的“師父”了。
寺內沒有點燈,所有的光源都仰賴天井里漏下的一點天光。
而今夜天氣不佳陰雨纏綿,連這一點可憐的天光都幾乎不見,若不是淳于練慣了夜間視物,現(xiàn)在怕是只能睜眼瞎。
他手里暗暗掐了一個訣,借著微弱的光,望向天井旁的廊下,傳來重物聲響的地方。
很沉,很慢。
但越來越近。
逐漸走進天井,向香客露出他真正的樣子。
一尊鎏金的佛像。
淳于瞬間黑臉,只能趕緊躲進四仙堂,還順手帶上了門,按照規(guī)則回避這尊佛像。
他緊靠著門,聽著佛像沉重地挪到四仙堂門前,輕而易舉地碾碎了自己的黃豆,放走了這群小貓。
然后卻并沒有傳來那沉重的離去腳步聲。
“他在堵我?”淳于暗暗想著。
規(guī)則說不能直視仙像,卻沒說不能直視佛像,自己躲在門后看,也算是回避了。思及此,淳于保持著門虛掩的狀態(tài),偷偷掀開了一條縫。
他屏住呼吸,緩緩轉過身體,將眼睛貼在門縫上……
“砰!”
外面的佛像在這瞬間對門突然發(fā)起猛烈的撞擊,淳于一時不察,竟被佛像生生將門撞了開。
不好!
淳于趕緊貼著門背一個旋身躲過了開門那一剎那與佛像的近距離交鋒。
趁佛像往室內撲倒,淳于踩著內墻與門板的夾角爬上了房梁,居高臨下地打量起了這尊鎏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