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緣再見（1）
同樣的夜，市第一醫(yī)院檔案室里，一道鬼鬼祟祟的手電筒燈光晃來晃去，門后時不時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翻找聲和自言自語般的嘀咕聲。
“還好我機智，從健康房前臺那里打聽到了名字，一查就查到了就診記錄……”穿著白大褂的司餛飩按著從系統(tǒng)里查到的檔案架編號，往第三排架子盡頭走去。
他得十分慶幸“荀芷”這個名字幾乎沒什么同名同姓的存在，要是叫“心怡”之類的，那就得找慘了。
“三個月前那場車禍的傷員情況記錄……”
市一醫(yī)院的電子化系統(tǒng)很完善，與全市其他醫(yī)院也都進行了聯(lián)網(wǎng)，但出于保護患者隱私考慮，在只提供姓名的情況下，哪怕是院內(nèi)醫(yī)生也只能通過系統(tǒng)查詢到患者就診信息，比如就診時間和就診科室等，并不能察看具體患情，必須提出申請，才可以提高查閱權限，或者在檔案室調(diào)閱并登記調(diào)閱內(nèi)容。
因為情況比較特殊，司餛飩不想驚動醫(yī)院里的任何人，所以申請?zhí)岣卟殚啓嘞捱@條路是行不通的，只能偷偷摸摸地來檔案室找紙質(zhì)存檔材料。
他從架子上抽出厚重的檔案盒，盤膝往地上一坐，打開檔案盒，一份一份翻看起來。
三個月前那起大巴車在盤山公路墜崖的重大車禍，事發(fā)突然，各科室都調(diào)派了人手支援急診，司餛飩作為外科主力，也參與了搶救，印象深刻。
當時那輛大巴車上連帶司機在內(nèi)，共計四十五人，加上外側車道被殃及的面包車里還有六人。這四十多人里，二十多人是當場死亡的，重傷送醫(yī)后搶救回來的也屈指可數(shù)，大巴車上兩人，還有個面包車上被一對父母緊緊護住的小男孩。
可對荀芷這個幸存者的名字，司餛飩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他快速翻閱著檔案，終于抽出了屬于荀芷的那一張，記錄非常簡單。
“被發(fā)現(xiàn)時只有擦傷與輕度的軟組織挫傷……”司餛飩一看，了然了，這種程度的傷門診就處理了，再加上全面檢查后沒有其他問題，患者也未覺身體有如何不適，觀察一日也就出院了。
在當時那種不斷有渾身是血的重傷患者被送進來的情況下，兵荒馬亂的，荀芷這樣的傷患肯定不會送來急救這邊湊熱鬧，也沒人顧得上，難怪他沒印象了。
可大巴車從那么高的山崖失事翻下，全車人的傷亡情況擺在那里，是她運氣太好，還是……
那晚荀芷不肯讓自己處理傷口，慌慌張張離開卻原來是去健身房的那一幕幕細節(jié)在司餛飩的腦海中閃過。
雖然自己只是在樓下前臺往上瞥了幾眼，角度問題看不真切，但很明顯荀芷手臂上的傷口只貼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而且看起來對那傷也全然不在意。
那道刀傷，不可能只有創(chuàng)可貼的長度。
“看來明晚得再去一趟健身房了?！彼攫Q飩眼里閃過一道精光，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把檔案盒收好重新放回架子上，然后仿佛隨手往架旁走道的昏暗中一揮，指尖過處，金色光芒割裂虛空。
和追小偷那晚一樣，司餛飩面前不遠處再次浮現(xiàn)出了另一個空間——
統(tǒng)一色調(diào)的辦公桌椅與辦公電腦，瓷白的洗手臺邊擺著消毒水，一件輪換用的白大褂搭在衣架上，胸牌上寫著“外科副主任醫(yī)師司餛飩”。
司餛飩踏步走進去，周身光景立刻轉(zhuǎn)換，辦公室吊頂?shù)娜展鉄粢幌伦踊蔚盟€有些不適應地瞇了瞇眼。
隨即他就聽到門外有護士敲門。
“司醫(yī)生，您在嗎？”
“請進?！痹跈n案室里蹭了一身灰，司餛飩邊換白大褂邊道。
“還沒到后半夜換班的時間呢，每次您都提早來?！蹦贻p的護士抱著登記病患情況的夾板進來，笑瞇瞇地與他打趣，“您不會又是提前來先給我們變個什么新魔術吧？”
有時候值夜班太無聊，司餛飩就會用自己的能力隨手給護士們展示個“隔空取物”之類的“小魔術”，一般取來的也都是自己早就買好的零食水果，原本就是要分給大家補充體力的，玩?zhèn)€花樣送出去，圖個新鮮樂呵，權當提神了。
這樣的互動多了，護士們自然都很喜歡這位醫(yī)術高超又隨和好相處的年輕副主任醫(yī)師。
至于前些天晚上他也沒個提前準備，導致某倒霉蛋痛失一朵玫瑰花，差點釀成紀念日分手慘劇的情況，那就真是純屬倒霉了……
當然，事后他是循著玫瑰花上留下的氣息，把賣花錢“找”進對方兜里了。
“這不是怕變的次數(shù)太多，被你們看穿嗎？”司餛飩隨口一應，從她手里接過登記本翻看。
護士捂嘴笑：“不會不會！要不說您是外科的第一把刀呢，手就是又快又靈，一樣的花樣都變了那么多次了，咱們還是看不出那些東西您是從哪兒掏出來的?！?p> “對了，宋護士，我記得你之前說，葉醫(yī)生后天白天急診的班想找人頂班一會兒，但找不到？我正好有時間，可以和她換下明晚的班，有點私事要處理。她還沒走吧？”司餛飩心想著本來就不是真魔術，能看出來才見鬼了呢。
“剛我路過，看她還在呢，肯定得等您去交接了才走啊?！彼巫o士點頭。
“成，那我們早點過去交接一下，正好有個病患的情況要和她溝通兩句?！彼攫Q飩于是站起來，拿著登記本就和宋護士一起出了辦公室。
司餛飩向來對誰都是嘴角帶笑，好似這天底下就不存在“煩惱”二字，但宋護士覺得今晚的他好似特別開心，步子邁得都比平時快了些，就忍不住八卦道：“司醫(yī)生，您調(diào)班……不會是為了去和女朋友約會吧？”
“啊？”司餛飩沒料到她有此一問，腳下一頓，隨即歪頭思索片刻，像是得到了什么啟發(fā)似的，一打響指，轉(zhuǎn)頭認真地看著她，點頭答道，“你說的對。我不僅該交個女朋友，還該盡快結婚了。”
“??？”這下輪到剛畢業(yè)不久的宋小護士傻眼了，還微微紅了紅臉，暗道這莫非是什么表白觸發(fā)關鍵詞？太抓馬了吧？況且司醫(yī)生往日對她和對待其他同事也沒什么區(qū)別啊，一視同仁的。
然而粉紅泡泡才冒出三秒，就被哥們式的一拍肩打破，司餛飩對她大方地道了句謝，就再次大跨步，意氣風發(fā)地往前去了，壓根沒有別的意思。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宋小護士在他身后自嘲地低嘆了口氣，很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