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生日老孟都會給她做碗雞蛋面,從剛開始蛋面不分家味同嚼蠟到后來廚藝漸漸得心應(yīng)手,這已經(jīng)成了父女倆的約定俗成,因此孟澄在聚餐上沒下幾口飯。
洗完澡,孟澄換了一身睡裙下來,個窕身軟,頸細肩瘦,雙腿筆直細長,頭發(fā)吹得半干披散著,一張精致瓜子臉巴掌大點,水霧浸染后的肌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烏黑晶亮的眉眼就襯得更濃墨重彩。
拉開椅子在餐桌前坐下,雞蛋面騰著香噴噴的熱氣,她嘗了一口,由衷夸贊道:“可以啊老孟,雞蛋面手藝飛升五星級大廚啊?!?p> “這說明什么?說明只要努力了就會有進步,之所以看不到進步是因為還不夠努力,就好比你的學(xué)習(xí)……”
“老孟你聽?!?p> “怎么了?”
“哦,沒什么,就是剛剛不知道誰家的和尚在念經(jīng)?!?p> “……”
知道聊學(xué)習(xí)她不愛聽,老孟又講起自己獨一份的愛情:“想當(dāng)年你媽是北鶴劇院的一枝金花,追她的男人海了去了,送花送車送房子的不計其數(shù),還有直接送鉆戒的,但你媽都覺得他們虛情假意,玩于一時,只有我……”
“只有你,另辟蹊徑,給我媽做了一碗樸實無華的清湯雞蛋面,一下就把我媽給感動哭了?!泵铣芜@故事起碼聽了千百遍,嫻熟地順下來,咬斷面,“老孟,不是我懷疑你的人格魅力,就你二十年前的廚藝水平,你確定我媽是因為感動才哭的?”
孟之行:“……”
他擺擺手,“過程不重要,反正效果是顯著的,吃完面你媽就記住我了?!?p> 孟澄:“……”
面吃完,父女兩人窩在沙發(fā)里看綜藝。
孟澄靠著老爸肩膀,注意力完全不在電視上,神思游移。
猶豫了下,她決定坦白:“爸,我今晚遇到我的crush了。”
頓了下,她又問:“你知道crush是什么意思嗎?”
孟之行一副“小case”的表情,“心動男孩嘛,你爸我也是中年派沖浪達人了,對網(wǎng)絡(luò)保持著一種爭取不被out的上進心?!?p> 孟澄噗地一聲笑了,轉(zhuǎn)而語氣又有些惋惜的失落:“可是,我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遇到他了?!?p> “有緣自會再相見。”
“……”
“那你同意我談戀愛?”
“你什么時候聽過我的話?”老孟一臉欣慰,“不錯,現(xiàn)在會征求我的意見了?!?p> “……”孟澄被噎住。
她小名叫乖澄,但打小一點也不乖。
女孩的芭比玩偶她玩,男孩的上房揭瓦她也玩,加上孟之行工作忙,經(jīng)常不在家,即便盡量做到陪伴,也難免疏于照料,她獨立得早,路子野縱慣了。
后來慢慢大了,不好好上學(xué),被捧在手心里寵慣得隨心所欲,不讓人省心。
有一回老孟去接她放學(xué),看到她在一群男生堆兒中間談笑風(fēng)生,慵懶抱著臂,指間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細長香煙,頗有一股子港片大姐大的風(fēng)范兒。
說實話,他這個當(dāng)老子的當(dāng)時真的差點沒忍住過去給她遞個火。
“你能追上就算你的人嘍?!崩厦纤枷牖磉_,笑呵呵道:“追不上的話誰也沒辦法,我再有能耐,也不能給你強搶少男?!?p> 孟澄:“……”
老孟忽然來了興致:“不過我能給你傳授點獨門經(jīng)驗?!?p> 孟澄嫌棄搖頭,拒絕:“……算了,我可不想一碗面把我未來男朋友吃哭嚇跑?!?p> 孟之行:“……”
孟之行平時的工作非常忙,京城那邊的家族基業(yè),北鶴這邊的新企大廠,兩邊的融洽協(xié)調(diào),必要時還得去國外出差,一年能有兩三個月是在趕行程的路上,但他一次也沒缺席過孟澄的生日。
父女倆聊到挺晚,差不多要回去睡覺了,孟之行拿出來個絲絨方盒,“不是說上次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腳鏈掉了嗎,我又給你定了條一模一樣的。”
那腳鏈孟澄很喜歡,也戴習(xí)慣了,孟之行把蝴蝶銀鏈圈在她細瘦白皙的右腳踝,那處有個小紋身,幾道紅色線條勾勒出小狐貍的輪廓。
孟澄的痛覺神經(jīng)十分敏感,因此很怕疼,但耐不住那段時間又特別想紋,孟之行就陪她去紋無痛的,他的在手腕,是一串大寫的英文字母——孟澄和她母親的名字縮寫。
“爸。”孟澄看著他,扇了扇長睫,神色忽然變得認(rèn)真又小心,“你那么愛我媽,會不會怪我?怪我……害她沒能平安下來生產(chǎn)臺?!?p> 她每年的這一天都會問這個問題,孟之行也不厭其煩,答案始終如一,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怎么會怪乖澄呢?你是媽媽拼了命也要保下來的寶貝,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獨一無二的禮物,爸爸很愛你,媽媽也是。”
孟澄眼里隱有閃爍珠光,傾身過去抱了抱爸爸。
“是不是覺得老爸很好?”
孟澄點頭:“嗯……”
“那明天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去學(xué)校上課,剛開學(xué)就缺課一星期,老師的電話都打到公司去了,要造反啊你?”
孟澄:“……”
畫風(fēng)煽情不過一秒鐘,老孟開始啰里吧嗦地交代,去學(xué)校別惹事生非、上高中了加把勁兒云云。
孟澄:“爸,永遠十八歲的美少男是不會這么嘮叨的!”
孟之行:“……”
那天孟澄躺在床上很久才進入夢鄉(xiāng)。
想了想媽媽,又回想起少年冷淡清雋的臉龐,深晦漠然的眼神,孤挺伶仃的背影。
該如何描繪他呢?
就像今晚她看到的傷月。
冷清皎潔,殘缺破碎,那是一種瀕危決堤的極度美麗。
——
翌日周一。
向照一大清早等在孟澄家門口,頂著雙大熊貓見了都自愧不如的黑眼圈,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姐夫到底長啥樣?”
孟澄:“……”
宋心愿昨晚聚會結(jié)束回家后,在四大天王群里拋了句“孟澄在小吃街上對一個男生一見鐘情了”,向照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一個人唱獨角戲把群消息懟到99+,無人回復(fù),好奇得一宿都沒睡著。
孟澄正發(fā)愁往哪兒撈人呢,沒心思搭理他,向·厚臉皮·照蹭飯又蹭車,一路上像個發(fā)情期求偶的公雞一樣叨叨個不停。
他們?nèi)藦男≡谥刑孟镆粔K長大,一起上學(xué),孟澄比他倆虛長兩歲,后來高文博母親升了醫(yī)院院長,他跟著家里搬去了市中心醫(yī)院附近。
瑞華學(xué)習(xí)出了名的管得松,走讀生周一上不上早讀全憑自覺,很明顯孟澄沒這個熱愛學(xué)習(xí)的自覺,兩人踩著第一堂課的預(yù)備鈴從后門悠達進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