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張雪蘭這個女人偽裝太成功，裝了十幾年，溫婉大度純良形象都深入人心了。
有了今天當(dāng)眾潑婦般逼迫嫡女去死的事，想必她脾氣溫和的爹爹心里一定有點(diǎn)別的想法了吧，想必一向當(dāng)張姨娘自己人的老夫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看法了吧。
那張純良大度的面具有了裂縫，以后她行事就方便多了。
萬般念頭閃過，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少女掃過面帶懇求的張姨娘，投在滿臉怒容的偉岸男子身上。
闔下長睫，她輕輕拉了拉慕天達(dá)衣袖，輕聲軟語道，“爹爹，我想去看看娘親?！?p>慕天達(dá)扭頭，警告的冷冷掃了張姨娘一眼，視線落在少女身上時，怒色已然轉(zhuǎn)變成滿滿憐愛，他輕輕撫著少女秀發(fā)，道，“好，我們先去看你娘親?！?p>有先自然有后，他沒說回頭再跟張姨娘算帳，可慕曉楓知道，她的爹爹一定會為她出氣。
沒有理會目光夾雜悲憤怨恨的張姨娘，慕曉楓擔(dān)憂的看著父親，剛才她撞的力道可不輕。
“爹爹現(xiàn)在胸口肯定很疼吧？要不爹爹先看了大夫再去看娘親？”
“我的曉曉竟知道心疼人，可見是長大了。”慕天達(dá)慈和一笑，抬手十分自然的刮了刮她鼻子，可做完這個在她小時候常做的動作，他心里就緊張了，生怕這個女兒反感排斥，幸好不見慕曉楓有何異樣，他才若無其事的又笑道，“若你擔(dān)心，就讓大夫直接到悅心居去。”
聞著鼻端傳來的淡淡陽剛味，慕曉楓鼻子一酸，淚水再次在眼眶打轉(zhuǎn)，刮鼻子這個親昵動作，除了疼她入骨的爹爹，再沒別人重復(fù)過。
吸了吸鼻子，慕曉楓歡喜笑著，親昵拉起慕天達(dá)衣袖，像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一樣，天真嬌憨輕聲說笑著往悅心居去。
張姨娘攀樹而立，望著前面兩道和諧背影，目光既怨且毒，癡癡的，連嘴唇咬出了血都渾然不覺。
良久，她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掐出血絲的掌心，眉目剎那染了猙獰， “你說，那丫頭為何突然像變了個人？”
仿佛是在大佛寺夜歸之后，就突然變得精明厲害，哪還有過去單純愚蠢一絲影子，在壽喜堂處處拆她臺，還不著痕跡離間她與老夫人。
想到這里，張姨娘眉尖都蹙了起來。
周媽媽默默看了眼張姨娘，心里掂量一番，才低聲道，“許是在什么地方招惹了陰邪之物？”
張姨娘怔了怔，抬頭看了周媽媽一眼，轉(zhuǎn)頭再望悅心居方向，嘴角慢慢彎出幽幽笑意。
“宋媽媽是個心氣高的?！睆堃棠镛D(zhuǎn)身往自己院子走去，淡淡說著，眼底卻閃過冷戾，“改明為杏兒尋個好去處。”
周媽媽跟在后頭，身子驀然僵了僵。僅僅懷疑宋媽媽有二心，就拿宋媽媽女兒開刀，張姨娘這心……是不是忒狠了點(diǎn)？
“姨娘，要不待宋媽媽回來問過再說？”周媽媽想了想，試探的看著張姨娘。
宋媽媽不比別人，在楓林苑十幾年根基，別人輕易代替不了。
她希望張姨娘將惱怒放在心里，收拾宋媽媽的手段很多，沒必要一棍子將人打死。
張姨娘皺了皺眉，沉默一會，顯然也想到什么，不耐的冷笑一聲，“再說吧?！?p>一個叛主的奴才，再合用也不能全然信任，就像這次大佛寺之行，若非她太過相信那老東西，事情怎會弄到如今的地步。
回想壽喜堂種種，張姨娘就覺得心煩意亂，“老夫人這回也跟變了個人一樣，居然一再維護(hù)那個丫頭，真叫人意外?！?p>說罷，張姨娘期待的看向周媽媽。
周媽媽明白她的試探，心里一凜，低了頭謹(jǐn)慎道，“奴婢瞧著，老夫人十分喜歡那串七寶佛珠?！?p>說完這句，周媽媽便抿唇噤聲不肯多言。
張姨娘怔了怔，隨即瞇起眼睛，摻雜著苦澀恨恨道，“我就知道，在她心里再如何，我也親不過她兒子去?！?p>就因?yàn)槟茄绢^說那串佛珠是慕天達(dá)尋來的，老夫人的心就對那丫頭偏得沒邊。
周媽媽動了動嘴唇，望著張姨娘將手帕揉成一團(tuán)，掩下眼里憐憫，始終沒再說話。
“不行，為了云起與明月，我不能……”張姨娘咬著唇，后面聲音漸低，周媽媽自然聽不清她模糊之語，正想著什么，忽又見張姨娘面色一肅，帶著幾分決絕狠戾，低低道，“既然不仁在前，就別怪不義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