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睜開眼睛,眼前的畫面漸漸清晰。“小姐,你終于醒了?!敝車娜寺牭揭捕季哿诉^來。她的目光尋找,并沒有找到那個人。難道剛剛那是一場夢嗎?
“吳大夫,您終于醒了?!鄙蜥t(yī)官看到靜姝醒了趕緊過來把脈?!吧蜥t(yī)官,辛苦了。”靜姝知道這些醫(yī)官對這病是毫無辦法的。“小雨,拿紙筆來,寫藥方?!膘o姝此時終于明白為什么神農會嘗百草了。這病自己得一次,跟自己的五臟六腑交交手,藥方便了然于心了。靜姝說完,小雨便記下了,拿給靜姝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后,便下去熬藥了。
幾位醫(yī)師看著藥方贊不絕口,和之前的藥方相比雖然大致方向相同,君臣佐使略有調整,情境便大不相同,不禁脫口而出“妙哉,妙哉!吳大夫果真妙手回春,實乃神醫(yī)也?!膘o姝強撐著坐起來?!案魑痪任遗c危難,各位才是神醫(yī)?!鄙蜥t(yī)官連忙說“我們可不敢居功,救您的是凌將軍?!蹦蔷共皇且粓鰤?。靜姝想到那一切竟是真的,臉上不禁泛起了紅暈,透過窗口看到站在外面的凌峰。正焦急地看著緊閉的門。知道靜姝醒來的一瞬間,他多想破門而入,但他不能。發(fā)乎情,止乎禮。這道門是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線,他怕一旦見到她便會控制不住自己,擁她入懷。靜姝又何嘗不是呢,心里默默叫著他的名字“杜凌峰?!?p> 靜姝一開始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在醫(yī)館里留下銘牌的軍士。見人都叫他凌將軍,以為他姓凌,直到因為他自作主張未將流民驅趕二十里而是就近安置,受到定南王責罰時,才知道他的全名叫杜凌峰。好幾次靜姝都想問他為何在出征前把銘牌留給他,但礙于身份只得作罷。
在旁人眼中,凌峰是個不茍言笑的大將軍,但在靜姝眼里,凌峰卻更像個小跟班,靜姝讓干什么便干什么。幾乎可以說的上有求必應。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會護著她。平時看靜姝太辛苦了還會講笑話給她聽,但他講笑話的水平真的是太差了,讓靜姝笑的不是笑話而是他講笑話時的樣子。凌峰對下屬很嚴格,但自己手底下的兵病倒了,他又會毫無顧忌,親自照料,無微不至。靜姝能感覺到,杜凌峰是一個外冷心熱的人,做人有度量,做事有章法,心中有天下。只是,靜姝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和自己素未平生,卻要在臨上戰(zhàn)場之前將銘牌給自己,還說上那么一段沒頭沒腦的話。直到那晚,月光下,河水中,聽他叫自己的名字,靜姝確定地知道凌峰認識她。
天已大亮,凌峰還站在院內不肯離去。秦杭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凌峰,人都沒事了,咱們走吧。你總得去換身衣服吧。這衣服都快被你暖干了?!绷璺鍥]搭理她。心里只想著靜姝的藥已經喝下一會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正想著小雨推門而出,臉上帶著許久未見的笑意。“看來是沒事了,凌峰,你看小雨這丫頭都會笑了?!绷璺逵松先ィ瑵M臉寫著關切,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問。
“凌將軍,我們家小姐已經大好了,小姐讓我謝過凌將軍的救命之恩?!?p> “我們將軍抱著你們小姐河里泡了半宿,又穿著濕衣在這站了半宿,就謝謝就得了?!?p> 凌峰看了秦杭一個眼神,秦杭就知道接下來自己兇多吉少了,
小雨沒有搭理他,“這是我們小姐讓我交給您的藥方,病患服下,立竿見影,已親試有效,可廣而告之了?!毙∮暾f著遞上了藥方。
凌峰握緊手中這張靜姝九死一生換來的藥方答復,“替我告訴她,放心,不出一天我會讓無人不知?!?p> “還真讓我們小姐猜中了?!毙∮暾f完不禁笑了?!靶〗懔硗饨淮f,在廣而告之之前,這些藥材要集中采購,以免有人哄抬物價?!?p> 凌峰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如今卻被靜姝看的如此通透。不禁苦笑了起來。人常說一物降一物,當時還想此生大概不會遇到能降得住自己的人。如今看來是高估自己了。別人也許很難,但她,拿捏他倒是死死的。“讓你主子放心,照顧好自己。”凌峰說完便帶著秦杭離開了。這一次連秦杭都有些不得不佩服這小姑娘了。
定南王宮內,夏首輔正急得團團轉。家書已發(fā)出半月有余,現(xiàn)在是既后悔又擔心。后悔不該將此事告知夫人,擔心夫人知道此事后又出其他事端,他也是病急亂投醫(yī)。想來是自己考慮不周,可如今家書已發(fā),卻遲遲沒有回復,怕是出了事,可如今楚王宮這情況自己進不得退不得。做了這么多年首輔,從未遇到當下如此束手無策之時。正想著,下人來報,說是凌將軍已找到應對疫情之法。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下了一半。
凌峰一進楚王宮便感覺有些不對。周圍總是像有雙眼睛在監(jiān)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這種妖魔鬼怪凌峰見多了。到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有點擔心夏首輔。
定南王見到凌峰,先是對之前的責罰找了借口圓過去,畢竟之前還言辭鑿鑿說凌峰罔顧禮法,視軍令如無物。如今含糊過去,也是不想讓夏首輔知道,自己曾經私下指令調動軍隊。夏首輔聽出來其中緣由,但此事已過,且接下來糧草之事還需倚仗,也不便說什么。定南王問如今這個藥方是出自何人之手時,凌峰給出了一個讓大家都大跌眼鏡的名號。夏首輔的夫人,號稱活菩薩的神醫(yī)圣手。因看到夏首輔的家書,便連夜鉆研,前兩天將藥方送來楚宮,因楚宮戒備森嚴送不進來,只好送來軍營,后用此藥方醫(yī)治病患,病患皆康復,確認有效方來獻方。定南王聽后便下令重賞夏夫人,夏首輔,凌峰及虎嘯營眾人。夏韜雖聽出此事有蹊蹺的,但卻因此借機再提借糧草之事,定案王滿口答應,但眾門客卻借口糧草準備需要時間,提議三日后方交付。夏韜和凌峰都知道,這不過是借口,他們就是想看藥效。也不便爭執(zhí),便說好三日后出發(fā)。夏韜又以討論護送糧草為機留凌峰單獨說話。
夏首輔心中太多疑惑,還沒等他問,凌峰便將事情和盤托出。怕夏首輔擔心,只是對靜姝病情稍有隱瞞。
夏韜聽說女兒來到此地,便生起一陣擔憂,他知道夫人即使自己來也不可能讓女兒前來,如今女兒在屬地已半月有余,可是夫人的家書卻遲遲未到。夏韜不敢再想下去“凌將軍,我要見靜姝,現(xiàn)在就要?!?p> 靜姝好一點便起身去看病患。夏首輔和凌峰趕回來時,正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才幾天的功夫竟瘦了一大圈。二人都是一陣心疼。
夏靜姝以為父親見到自己會一頓責罵,沒想他竟一把抱住自己,這些天靜姝也是一直假裝堅強,以前什么都有父母,可現(xiàn)在什么都要自己扛,還好后來遇到了凌峰。靜姝看到父親便破防了,躲在父親懷里哭的像個孩子。凌峰在一旁到挺高興,他喜歡她現(xiàn)在的樣子,現(xiàn)在才像她自己。夏首輔安撫好靜姝便問起了妻子。靜姝不想父親擔心,更何況現(xiàn)在自己已經找到治療母親的方法,父親運送糧草之事未了,不可節(jié)外生枝。便撒謊說當初自己收到父親來信,并未告知母親,留了家書給母親說是打聽到有位名醫(yī)出來拜師學醫(yī),夏首輔半信半疑。凌峰看出靜姝雖然沒有說,但每句話都希望夏首輔能早日踏上歸途,便提議“首輔大人,如今百萬將士盤踞北疆,此地離北疆不過十日路程,首輔大人若信得過再下,再下以性命擔保。定將糧草一顆不少,準時送到北疆。”夏韜看看凌峰,“凌將軍,您的能力毋庸置疑,然而此次押運糧草,我與圣上有言在先,我定要親自護送,交到眾位將軍手上方才能不不負圣上所托?!笔聦嵣线@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此次北疆之戰(zhàn)傾全國之力,秦家軍,杜家軍,萬家軍等齊上陣,這些世家本就相互之間看對方不順眼,如今大戰(zhàn)在即若在糧草上分配不均,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所以夏韜此行不止為了運送糧草,更是為了分配糧草,畢竟一朝首輔,這點面子重將還是要給的。
“靜姝,此處不能久留。你抓緊收拾一下,一會隨我回定南王宮?!膘o姝點點頭,又偷偷看了凌峰一眼,便退下了。
看到靜姝離開,夏韜方才張口“凌將軍,夏某有一事相求。還希望凌將軍務必答應?!?p> “夏首輔,請說,凌峰能做到的,無有不從。”
“凌將軍,小女此行之事,還望夏將軍能保守秘密?!?p> “此事,夏首輔可放心?!绷璺逍南耄l傳出去,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您瞧好吧?!跋氖纵o,此次我去定南王宮內,發(fā)現(xiàn)這王宮內并不太平,您在王宮半月有余,有否遇到麻煩?!?p> 夏韜看了一眼凌峰,“他們到也沒有膽量給我這個一朝首輔麻煩,定南王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一直是淡泊權力與世無爭的,就是為人太過親厚,唯恐被一些小人利用。成了擋箭牌。不過現(xiàn)在我還騰不出手來,等到北疆戰(zhàn)事了了,我還要來定南王宮走上一走,到時候再來會會這些牛鬼蛇神?!?p> 不愧是首輔,沉得住氣,“只是現(xiàn)在即將護送糧草去北疆,靜姝她···”
“凌峰,愿護送夏小姐回京都?!绷璺逡灿兄瑯拥膿?,要打仗了,人心惶惶,此時回京都路途遙遠,國內軍隊都被抽調到了北疆,難免有群烏合之眾趁機打家劫舍。靜姝這一路著實不安全。
夏韜倒是沒想到,凌峰會主動要求送靜姝回京都。之前夏韜是聽過凌峰在軍中的威名的,之前他留下來運送糧草安頓疫情,本就讓他很吃驚,后來聽說是他主動請纓的,更是有些理解不了。想來軍中將領都是以戰(zhàn)功論功行賞,想要高官厚祿必得拿命去搏殺,北疆戰(zhàn)事這么好的機會,凌峰卻自愿放過。如今又主動要求送首輔家眷回京都。難不成···“謝凌將軍體諒我這做父親的,但大敵當前,我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家之事耽誤舉國之大事。靜姝,我準備暫且將她留在定南王府內···”夏韜話還沒說完,凌峰便出言勸阻?!跋氖纵o,王宮內不太平,夏小姐留在那里不安全啊?!?p> “凌將軍多慮了。定南王妃和我妻子交情不淺,有她在定會保靜姝無虞。凌將軍,不管此行北疆之戰(zhàn)結果如何,你在助我防疫之事,我都會如實稟報圣上,為你記上一功。你對家女的照拂之請,我夏韜亦會記在心上。若未來有需要之時,我亦會助凌將軍一臂之力?!?p> 凌峰聽到這話,心中一沉,自己如此之積極,夏首輔想必是會錯了意。這也難怪,夏首輔在官場之上,趨炎附勢的人多了去了,一個一個削尖了腦袋不過就是為了攀上夏首輔這棵大樹。如今讓他誤會自己想要依靠他平步青云。雖是對自己莫大的恥辱,但總好過讓他知道自己對靜姝的心意吧。和后者比起來,他更愿意選前者。
“謝,夏首輔提攜?!绷璺逭f完便下去了,聽到此話夏韜倒是一陣失落。這話不過是為了試探他一二,若是他立刻變臉,甚至拂袖而去,倒是會讓自己更欣慰一些,挺好的孩子,沒想到竟也是個鉆研權勢之輩。同樣感到失望的還有剛剛返回的靜姝。這一席話倒是解了她心頭的疑惑,若凌峰早有打算,那么當初去給她送銘牌,后來又借疫情和自己相處,再后來救自己這些即使不是提前設計也怕只是順水推舟吧。靜姝從懷中拿出那個銘牌,看著上面的名字,想到這段時間的種種,心中不禁一陣心痛。
杜凌峰,你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九夏君
人心不可測,但要相信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