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咳嗽了一下，小臉憋得通紅，水靈靈的眼眸中布滿震驚和一閃而過的驚慌。
恰好捕捉到這抹情緒的林羨眼睫翕動，從桌底踹了南仁一腳，“行，這事我記住了?！?p> 說完，林羨垂眸，斂去復(fù)雜的情緒。
同心客棧名不虛傳，上的每一道菜無論是賣相還是口感都屬一流。
林羨教養(yǎng)極好，哪怕是用膳的時候背脊也挺得筆直，吃東西時安靜得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南仁亦是如此。
不過持續(xù)了沒多久，南仁終究沒憋住，開始重操舊業(yè)，一邊用膳一邊嘻嘻哈哈。
程芊漾全程都只顧著吃，席卷著桌上的每一道菜肴，南仁提到她的時候，她會“嗯”或者“哦”一聲，除此之外，幾乎都只是南仁在自言自語。
回到都彥侯府，程芊漾還未來得及回雅苑，途中就被梁玄音截住。
“今日出府，去做了什么？”梁玄音不笑的時候，多了幾分嚴(yán)肅。
程芊漾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卻也如實回答：“去了蘭翠閣?！?p> “你堂堂一個女娘，去這種風(fēng)月之地作甚？”
梁玄音的音量忽然提高，眸中有怒氣翻涌：“我以為你會保持本心，不曾想在時益身邊，你就學(xué)了這些……又或者你本性如此，時益再加以引導(dǎo)你便更加肆無忌憚?！?p> 不知是生氣多還是失望多，梁玄音惱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傷了女兒也不自知。
程芊漾愣怔的站著，像不會動的泥娃娃。
她沒想到阿母會這樣想她，更沒想到她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說她本性如此。
“回去把你這身裝扮換了，哪里有一點女娘的樣子?！?p> 梁玄音厲聲呵斥，生起氣來女將軍風(fēng)范盡顯，似乎也忘記了面前的人是她的親女兒。
程芊漾垂眸，沒過多解釋也沒再看一眼梁玄音，轉(zhuǎn)身回雅苑。
轉(zhuǎn)身的那一瞬，她刻意掩飾的失落和難過再也藏不住，眼眶微紅。
她一直以為即便是回來，哪怕阿父阿母如時益般時不時刁難，她都不會難過，就像面對時益那樣。
可最終是低估了親情的影響力，他們沒刁難，只是時不時露出的不信任足以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雅苑。
素云呈上一盞剛泡好的茶水：“娘子有心事？”
從程芊漾進門開始，素云就注意到她情緒低落，心中隱隱有個猜想不敢說出口。
“我回來的時候，在正廳遇到了阿母。”
素云心里“咯噔”一聲，面上佯裝沒事人樣給程芊漾剝橘子。
程芊漾吸了吸鼻子，忽然問道：“阿母沒為難你吧?”
聞言，素云倏地抬眸，愣怔片刻，后知后覺的搖搖頭，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娘子不懷疑是我將你去蘭翠閣的事告訴夫人的？”
梁玄音的確是找過素云，她當(dāng)時沒得到程芊漾的允許，不敢告知梁玄音千年雪蓮一事，慌亂中找了個“娘子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的借口。
事后素云才知道是同行的兩名護衛(wèi)見程芊漾遲遲未歸，向梁玄音報了信。
程芊漾吞咽茶水的動作頓了一下，認(rèn)真的看著面前照顧了她兩世的素云，一字一頓的道：“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p> 天底下就是有一些人能讓你無條件信任，連至情都沒辦法相比。
程芊漾短短的幾個字，卻說得素云感動得差點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后在程芊漾的再三詢問下一一交代經(jīng)過。
黃昏時刻，天邊一片緋紅，換回女裝的程芊漾坐在雅苑的游廊中，池里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道纖瘦驚艷的身影，秀發(fā)被微風(fēng)吹起，清純可人又風(fēng)情萬種。
就在半個時辰前，梁玄音派人將雅苑的大門守住，沒有她的允許，程芊漾不得離開雅苑，另外還請來夫子，她什么時候?qū)W會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數(shù)術(shù)，什么時候可自由出入。
望著一左一右站著的侍衛(wèi)，程芊漾忽然有一種回到永州城時家的錯覺。
原來命運的牢籠是無法逃脫的，看似脫離，卻又以另一種形式困住你，抬頭看見的依舊只是小小一方天地，再無其它。
那日以后，程芊漾沒再出過雅苑，她一邊跟著夫子學(xué)習(xí)，一邊利用空余時間將千年雪蓮煉制成膏藥，晚上還要練功到深夜，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偶爾梁玄音和程舜來看她，她也跟沒事人一樣與他們寒暄，雖然大多數(shù)都是他們問到，她才答上一句。
后來，程芊漾再也沒跟梁玄音提過要出府，整個人看上去正常又乖巧，是梁玄音心目中大家閨秀應(yīng)該有的模樣。
只有整日陪在程芊漾左右的素云知道，她家娘子已經(jīng)很久沒笑過。
……
“砰”的一聲，尚書府書房內(nèi)傳出器皿重重摔碎的聲音。
刑部尚書府總管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看著四分五裂的茶杯，嚇得險些失禁。
林宇幾步上前，摔完茶杯仍無法平復(fù)翻涌的怒意，對著總管的胸口猛踹一腳：“你不是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處理干凈了，林羨為什么還押著蘭翠閣的人？”
“老爺，老奴的確按您的吩咐，拿到錢后派人殺了老鴇，世子不放人，說不定是還沒審?fù)?，只是，只是……”總管吞吞吐吐，不敢再往下說。
“只是什么？”
總管頭猛地磕向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聲：“那日派去的殺手來報，他們的確已經(jīng)得手，只不過在最后關(guān)頭，有幾個神秘黑衣人出現(xiàn)，武功要高他們好幾倍，救走了老鴇，殺手上報老鴇傷勢不輕十有八九無力回天，老奴一聽覺得應(yīng)不會出差池，所以，所以……老奴該死，但求老爺看在我跟了您這么多年的份上，繞老奴一命?！?p> 說到最后，只剩下管家求饒命的聲音。
“你最好祈禱老鴇已經(jīng)死了……”
“了”字的音才發(fā)了一半，守門的侍衛(wèi)急匆匆的跑進來，打斷他還沒說完的話，正要出聲就看到管家狼狽的跪著，下意識的后退兩步，才道：“老，老爺，世子來了，此刻正在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