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幾人正在賦月軒用著早食,宮門被大力推開,一臉冷漠的容淵帶著一眾禁衛(wèi)軍走了進來。
“叩見圣上?!睅兹思娂姽蛟诘厣闲卸Y。
容淵抬步繞過幾人坐在凳子上,抬手端起未喝完的米粥,片刻又面無表情的放下。
容月出望著容淵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心里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但還是揚起笑開口問道,“父皇,今日您怎的得空來我宮里?”
“來人,將白楊壓到朕面前,打一百軍棍?!蹦腥隧艘谎凵倥?,并未理會她只冷冷的朝錦衣衛(wèi)喊道。
霎時間,一堆人將白楊壓著跪在容月出與容淵不遠處,其中一人踢了一腳白楊的膝蓋,白楊瞬間便被壓著趴在了地上被打。
“父皇,您這是作甚?白楊有何之錯?”容月出跪著走到男人身側拉住他的袖袍焦急的問道。
“還望父皇明示!”,她同時暗地里給趴著的白楊使眼色,示意他求饒,但少年只望了她一眼便低下頭不語,如初見時那般面無表情。
“圣上,求你饒恕白楊罷。”阿梨瞧見片刻間白楊被打的血肉模糊,眸子閃過心疼上前連連磕頭求饒道,幾息后額頭便被磕破滲出了絲絲血跡。
但容淵卻不為所動,一雙狐貍緊緊眼望向受刑的少年,淡漠道,“來人,掌嘴。”
聞聲幾人來到阿梨身邊,一人抓住她的長發(fā),一人用長板用力打她的嘴,僅一下便被打的見了血。
容月出沖過去想要拉開那幾個錦衣衛(wèi),卻被邊上的其他人死死摁在地上跪著動彈不得,連一旁跪著的池荷也被死死摁在地上,她只能含著淚的眼睜睜看著兩人被打得昏了過去,眼淚驀地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父皇,求您饒了他們罷!兒臣知錯了。”容月出艱難的將頭磕在地上,扭曲的四肢讓她疼的額間青筋直直鼓起,片刻額間已然紅腫一片,滲出血絲。
“求您!父皇,求您??!兒臣知錯了!”少女一遍一遍的求饒磕頭,全然不顧身上的疼,額間的血混著地上的塵顯得好不狼狽。
男人只淡淡的望向遠處,摩挲著拇指上的指環(huán)一言不發(fā),對于少女的認錯不予理會。
軍棍的‘梆梆’聲、木板的‘啪啪’聲,混著少女‘砰砰’的磕頭聲,顯的是天子的威嚴與權利。
淚水混著血水混染一片,漸漸地,她無力的趴在地上哭泣,整個人宛若死尸般。心中對容淵充滿了懼怕,這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帝王,這便是吃人的時代。
不知過了幾時,容淵修長的手一揮,幾人終于被放開。白楊與阿梨早已昏死過去,少年的背已經爛了,鮮血流了一地匯在一起成了一大攤血水,阿梨則是在昏過去不久時男人便沒在讓人繼續(xù)。
容淵彎下腰,修長伸手捏住少女臟兮兮的下頜,抬起她的臉對自己,眸中滿是不以為然的淡聲道,“若是他自己沒挺過來那便是他的命。那便是你自己親手將他殺死的,阿月,記住了。公主便該有公主的模樣,莫要妄想自己不該擁有的東西?!?p> 少女輕啟咬破的唇瓣,猩紅的眼眸含著恨意的問道,“為什么?”
她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昨晚她讓白楊教他學武,今日便被容淵打的不成人樣,他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許學武,可是為什么呢?少女死死的攥住男人的衣袖。
“阿月,莫要得寸進尺。你只需做好你的逍遙公主便好,跟著阿旭學好琴棋書畫便可,旁的就不要多想了。吩咐下去,太醫(yī)院不許給白楊整治,違者,斬!”說完男人冷冷甩開她的臉,一字一句說完才拂開她攥著的衣角帶人離去,徒留一地狼狽。
“殿下?!背睾深濐澪∥∨懒诉^來擁住死寂的少女。
容月出抿直了唇,退出池荷的懷抱,流著淚顫顫巍巍的想要起身但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只得爬過去扶起被隨意扔在地上暈迷的阿梨靠在自己身上。
少女嬌嫩的唇已然腫起裂開,鮮血暈染整個下頜。
她從袖袋里顫抖的掏出一張方帕替她擦凈臉唇上的血跡,才讓池荷扶住少女,才朝一身血跡斑斑的白楊慢慢爬去。
她坐起身流著淚伸出手顫抖著想要去探少年的鼻息,卻又害怕的收回了手。頓了片刻終是伸手探去,只感到一絲微弱到極致的呼吸。少年身下那攤血水浸濕了她的衣袂,暈出片片紅梅。
“還好…還活著…,”她哽咽著喃喃道,身子不由自主的軟下來便跌坐在地。
片刻后才伸手捂住臉小聲嗚咽起來,小巧的鼻尖通紅一片,阿梨聽到哭聲醒過來想掙扎起身為她擦淚。
池荷拉住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動,便轉身去太醫(yī)院試試能否請?zhí)t(yī)來醫(yī)治。一盞茶后,池荷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站在不遠處默默拭去眼角的淚,緩緩跪下,“殿下,婢子無能……”
容月出望著她身后空無一人,慢慢垂下了頭,自嘲一笑,悶悶的聲音傳來,“不怪姑姑,只怪我一意孤行,害爾等遭此橫禍。”
池荷張了張唇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囁嚅半天后談了一口氣。
容月出流著淚枯坐在地,她滿心都是愧疚,如若白楊因此丟了性命她將一輩子難安。
這時,一道熟悉聲音自不遠處方傳來,“阿月?”
風塵仆仆趕來的容疏一眼便瞧見自己捧在手里的妹妹一身灰撲撲的淚流滿面的垂著頭跌坐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聽見聲響瞧見是他,那雙失了神蓄滿淚水的眸子都亮了起來,淚水順著她如玉的臉龐砸在了容疏的心上。
他第一次見她哭的這么傷心,他顧不得什么太子禮儀小跑上去擁住少女,“不哭,有何事同阿兄說,阿兄助你?!?p> “阿兄,求您…求您…救救我的朋友…”容月出泣不成聲的嗚咽著,那雙盛滿水色的眸子滿是祈求,一雙小手亦是僅僅的攥住他寬大的衣袖。
容疏瞧著仿佛心都要碎了,將少女緊緊擁住,“救,阿兄救。莫哭?!?p> 片刻后少女松開攥著他的手退出了他懷抱起身拉著他行至趴著的白楊一旁跪下,“阿兄,求您,救救他?!?p> 說完便重重的磕下頭,一旁的阿梨二人也跟著跪下。
見此,容疏快步走了過去將她拉起,又扶起一旁的阿梨與池荷。隨后才輕撫著她已經泛紅結痂的額頭說道,“阿月不需如此。”
容疏將自己的腰牌遞給貼身侍衛(wèi)常晏道,“快去太醫(yī)院尋個太醫(yī)來!就說是孤身子不適自己,若是父皇追責孤一人承擔?!?p> 說完他又低頭輕聲安慰著顫抖的少女,“阿月莫怕,有阿兄在。”
收到消息趕來的容羲和便瞧見素日里一臉笑吟吟的少女正在她皇兄懷里哭的眼尾都泛起一片紅,有些微腫,仿佛是一只受了傷的哭唧唧的小狐貍。
小狐貍哭了,他想。
“皇叔?!倍艘娏怂s忙起身行禮。
“阿月,過來?!蹦腥诵兄炼瞬贿h處,微微抬手,修長的手指從寬大的袍子里露了出來。
容月出定定望著男人白皙的指尖,發(fā)現他身上原本披在身上的白色青竹紋緙絲大氅不知為何卻不見了,使得男人的身形顯得愈發(fā)消瘦挺拔。一頭青絲有些許亂,可見其來的匆忙。原本平復的委屈如洶涌的潮水涌了上來,水色的眸子里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淚水模糊了男人的映在眸子的身影。
見少女又落下淚來,容羲和抿直了唇,抬腳便朝她快步走去,并伸出手將少女堪堪虛擁住,又伸出指尖輕輕拭去她洶涌的淚珠,溫聲道,“莫哭,有為師在?!?p> 一旁的容疏也連連出聲安慰,但瞧見自家皇叔霸占了自家阿妹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
這時去請?zhí)t(yī)的常晏垂著頭回來,弱弱的說:“有圣上口諭,太醫(yī)院的人不敢前來?!?p> 聽此,容羲和將少女扶好交給容疏,才伸手將自己的腰牌扯下遞給常晏,“拿本王的去,若是無一人敢來,本王必追其責。”
常晏說了聲’是‘便轉身快步離去,不出一盞茶時間,他帶著一個滿頭大汗的太醫(yī)回來,正是上次為容月出診脈的林峰。
“臣,叩見安王殿下,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林峰剛想見禮便被容疏拉住。
“莫要多禮,救人要緊。”容疏一邊拉著他朝白楊走去,一邊說道。
見此,林峰不在多言,讓常晏同自己將人抬到偏殿救治,池荷則帶著阿梨去另間偏房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