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刮的又厲又急,呼呼嚎嚎撞進人耳朵里怎么聽怎么叫人覺得瘆得慌?;璋禑o光破破爛爛的小屋子里,稻草當褥的木板床上,一個瘦小的身影盡力蜷縮著,似乎這樣的姿勢能幫助她抵御從窗外門縫中席卷而來的呼嘯冷風(fēng)。當然,她當然是在異想天開,穿著單薄衣裳、身上只有一床夏天蓋也絕不嫌熱的薄被,怎么可能擋得住冷風(fēng)帶來的刺骨嚴寒?她面色青紫、牙齒跟著全身都一直無法自控的哆嗦不止,呼吸都微弱的樣子只怕很難熬過這一夜了。
茍延殘喘了這幾日,終于到了撒手人寰的時候了?凍得高燒不退迷迷糊糊的寧子萱半睜著眼,往日漂亮澄澈的杏眼里光亮不再。真是不甘心,寧子萱以為自己早就麻木的心又絞痛起來,恨的人太多,自己卻是首當其沖占據(jù)最大分量的那一個。
誠然那些鬣狗們貪心又兇殘,到底也是自己識人不清才給了他們膽敢覷覦寧家的貪婪和可乘之機,寧子萱閉上眼,眼角的淚滑落枕邊,還沒感受到溫?zé)徂D(zhuǎn)瞬就變得冰涼。
“吱呀”一聲,本就沒什么熱乎氣兒的屋里狂風(fēng)大作,霎時宛如冰窖。這專門關(guān)押犯了大錯等候發(fā)賣出去的奴仆的小破屋子,門窗雖看著不怎么結(jié)實,但單憑風(fēng)吹是吹不開的,寧子萱心頭一動,頗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轉(zhuǎn)頭看去……果不其然,屋子里多了個人。
“好叫你知道,”清亮的女聲在屋子里響起,話音里并沒有嘲諷或者獲勝者獨有的洋洋自得?!皩幖液献逑陋z,后日問斬。”
雖然早就想到自己的丈夫向來想算計誰都必不會失手,但當她真的親耳聽到寧家被算計到如今的下場,她依舊還是無法控制心中滔天的悔恨怨懟。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寧子萱的聲音小到不認真聽根本聽不見,她實在是疲憊交加,與其說是出聲問詢,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不過,對面站著的人竟還是認真的回答了。
“從……大概從他設(shè)計接近你開始的吧,”清亮的嗓音里帶了一絲悵然,仿佛那段記憶對她來說也不算多美好?!澳阒恢牢液退嗝分耨R情誼深厚,都是家族里可有可無的庶生子,被家族當貨物換取能給家族帶來的最大助益,因此我們同病相憐、惺惺相惜、情同兄妹,且在見到你之前我早已是他人寵妾,瑀郎又是個慣會哄人的,你被蒙蔽實在情有可原。實際上,他對你只有虛情假意無真心,一步一步借你和寧家之力官至尚書,你們的傾心相待換來的,只不過是一封封被他偽造的謀逆證據(jù),還有對你們逐漸收攏的巨網(wǎng),瑀郎容不得你,也容不得你們寧家,到如今這個地步,多說無益。再者,其實我和瑀郎一直都互有情意,不然現(xiàn)下我也不會以瑀郎正妻的身份過來與你說話?!?p> 瑀郎……瑀郎!寧子萱扯了扯嘴角,想大笑卻有心無力。全都說出來吧,讓我九泉之下也能做個明白鬼,寧子萱說不出話,只拿眼睛死死的盯著床前面容清秀、身披鶴氅,手里還捧著一個精致暖爐的年輕女子。不知是自己眼里的情緒太過外露,又或是那女子的確是個既善解人意又有個七竅玲瓏心的,她頓了頓,居然果真從頭到尾將寧家如何被污蔑成謀逆,自己這個寧家最受寵的長房嫡女為何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那些個陰謀陽謀,險惡用心的算計,全部仔仔細細說了個清楚……
“你若是覺得難熬,可需要一杯鴆毒?”
寧子萱原本聽得十分專心,她臉上神情忽悲忽喜,覺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熱,過不多久,耳邊那清亮的嗓音越發(fā)顯得縹緲,漸漸的,不曉得那女子是不是說完了,寧子萱耳邊陷入寂靜,片刻后再聽到那清亮女聲,竟是問出了這么句話。鴆毒?送我一杯毒酒速速了結(jié)這般可笑的此生嗎?此時此刻,飲下鴆毒而死和被凍死,區(qū)別在哪里呢?寧子萱神情麻木的點了點頭,然后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她的唇本就凍得冰涼,流入口中的毒酒恍惚都帶了幾分暖意。寧子萱杏眼變得黯淡,眼底的恨意卻并不曾因光亮散去而消失,又過了些時候,她便再也看不見什么了。
……
“夫人……寧夫人,不是,寧姨娘她,去了……”
“……嗯?!?p> 面容清秀的女子仍站在那間破破舊舊的屋子里一動不動,她身后隨著她進來的婢女神色猶疑,像是想要提醒主子待在死了人的屋子里不吉利,又像是畏懼自家這個主子的脾性不敢輕易多嘴。婢女見主子沒有離開的意思,強壓下心頭的疑惑,規(guī)規(guī)矩矩也跟著鋸了嘴的葫蘆般站著不動了。
……
外面的天慢慢亮起來,呼嘯的冷風(fēng)似乎也變得溫順了不少,偷懶的婆子打著哈欠從不遠處走來,怕冷似的弓著腰蜷縮著身子,手也不舍得從還隱約帶著熱炕的暖意的袖子里拿出來。婆子剛走到小破屋門前的空地處,還沒伸手推門,就見院門口另一個穿戴更加得體些的婦人走來。是新夫人身邊的內(nèi)院管事媽媽,婆子詫異了一瞬,在婦人走到跟前時行了個禮,緊接著試探開口:“徐媽媽,這大冷天的勞您過來一趟,可是夫人那邊有什么吩咐?”
“吩咐談不上,好歹認識一場,過來看看罷了。”
看看?這尚書府里誰不知道這位剛過門的新夫人和尚書大人情深似海,又是自小相偎相依產(chǎn)生的情意,偏兩個人一個娶了別家女,一個被納成了別人妾,蹉跎這么些年才終得圓滿,雖說終得圓滿,到底自個兒做不了心愛之人的原配,放哪個女的心里頭沒點兒疙瘩?這時候過來說要看看前頭這位夫人,新夫人不覺得心里頭膈應(yīng)得慌么?
想是這么想,婆子面上不動聲色,只殷殷勤勤的上前推門,半句話都不多說。
“寧姨娘雖被老爺降為姨娘,但好歹也算是這府里半個主子,這些天來,你們對她可有苛待?”
被稱徐媽媽的婦人邊邁步跟上婆子,邊恍若無意的問話,把前頭的婆子給問的心里一咯噔。這話怎么說的,難不成這位寧夫人并不曾被老爺所厭棄?還是新夫人那邊有什么旁的意思?不過不等婆子想多久,半夜死去、現(xiàn)下身子都僵了的寧子萱現(xiàn)于人前,徐媽媽和婆子同時止住腳步,她們見多識廣,不用特意去查看就知道,剛還在她們嘴里談?wù)撝娜艘讶幌阆駳屃恕?p> “……媽媽!徐媽媽!”婆子張皇失措的回過頭來,撲通朝著婦人跪下了:“老婆子并不是故意苛待寧夫人…寧姨娘,老婆子委實不知寧姨娘這般……這般……”
婦人看向腳邊跪著哆哆嗦嗦說不出個囫圇話的婆子,耳邊似乎響起自己清早要出門時那位清秀容顏的夫人說的話:“雖說姨娘不算什么正經(jīng)主子,可比下人到底還是更尊貴些的,倘若那些個下人們有意苛待,便給那些下人們一個改過的機會,送那些自作聰明的去姨娘身邊繼續(xù)伺候長長腦子吧。”
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徐媽媽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仍在祈求寬恕的婆子幾眼,輕輕嘆了口氣。如今的尚書府里能說一不二的主子除了老爺便是新夫人,主子的話,作為下人便只有遵從的份兒,老實做人,本分做事,聽主子的話就是做下人的本分。徐媽媽心里有數(shù)了,她抬腳走出破舊的小屋子,朝向她看來的幾個粗使婆子招了招手,耳語了幾句,便在粗使婆子的震驚眼神中轉(zhuǎn)身離開了。走了沒幾步,身后的小破屋子里傳來幾聲短促的喊叫,隨即又安靜了下來。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里來的風(fēng)又開始嗚嗚咽咽。
德鑫二年春,新貴劉瑀劉尚書喜得麟兒,家中大擺宴席,新帝為表重視,特命人從宮里送來奇珍異寶,另外詔其妻為誥命夫人,享食邑,另賜錦緞珠寶,一時之間尚書府里熙熙攘攘,門庭若市。
是燈橘呀
開新文啦!是個傻白甜黑化重生歸來復(fù)仇的故事,各位看官多點點收藏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