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絕律要走
冬夏無聲嘆氣,如果真知道就不會這幾天頻繁去宋家。
葉絕律很快就談攏了一個五人的工匠隊伍,付了三百文定金,買了上好的建筑材料,這兩天就在趙家一點一點翻新重建,還擴大了院子,方便曬藥材。
葉絕律不知明嵐鶯怎么說服趙老的倔脾氣的,他帶著工人去的時候,趙老只是瞥了一眼,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外邊監(jiān)工。
冬夏這幾天常往明嵐鶯這跑,來明嵐鶯家蹭吃的小松鼠都認得她了。
“嫂子,過兩天宋姍姍就要回京了?!?p> “是嗎?還挺快?!泵鲘国L還是沒習慣這針灸拔罐的疼痛,疼得直吸氣,腦子里疼得什么都想不起來。
冬夏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葉絕律這兩天的事告訴她,但又怕萬一真沒什么,會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猶豫來猶豫去的,最后只是無奈的嘆息。
新居那邊的家具已經(jīng)定好了,十天后送來,趙家原先太殘破,翻新的有些麻煩,這兩天也只是鞏固好地基。
明嵐鶯也是從冬夏那里聽的,她這兩天在家忙著收拾東西、減肥和照顧寧兒,其他事沒怎么去關(guān)心。
又過了兩天,宋姍姍走了,明嵐鶯以為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卻沒想到葉絕律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葉絕律今天沒去鐵匠鋪,也沒去送宋姍姍,而是正襟危坐著,用冷靜的語氣說出了讓明嵐鶯大驚失色的話。
“皇帝遺詔?”明嵐鶯忍不住問候了一句他的母親,“皇帝不是正直青壯年才剛登基嗎?又沒子嗣,寫他娘的什么遺詔?有人要害他嗎?”
誰好人家剛登基就寫遺詔!
葉絕律:“是,皇上有所察覺所以寫了遺詔,并且召我回去?!?p> 明嵐鶯愣了,他為什么在這里就是拜皇帝所賜,果然皇帝一不高興把他流放只是幌子吧!他果然是有什么秘密任務(wù)吧!
她沒有什么政治嗅覺,但她有腦子,又不傻。
“你怎么知道的?!?p> “有人秘密送信給我。”
明嵐鶯狐疑地看著他,“你這就信了?”
“我無法確認皇上的安危,只能回去親眼看了才知道?!比~絕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她,“這邊的事我都安排妥當,趙老會盯著他家翻新的事,工事再有一個月就結(jié)束了,我知道你的本事,我不在了你也能照顧好自己。”
明嵐鶯打開一看,意料之中的和離書,她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把和離書收好。
“你這是打算好了,一定要回去給皇帝陪葬?皇帝都這么待你了,你還惦記著他?”
葉絕律微皺眉,“不得胡言,身為臣子,自當服從皇上安排,為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明嵐鶯輕輕嗤笑一聲,果然他不止是簡單的流放,“那寧兒呢?”
“我?guī)??!?p> “你敢!”明嵐鶯重重的拍桌,其他的事她都能心平氣和的談,但動她兒子她就冷靜不了。
且不說這是別人的設(shè)的局還是他們自己的安排,但把她和兒子分開,人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不安心,就是不行!
“葉絕律!你想去找死我懶得管你,你膽敢?guī)巸喝に?,我做鬼都饒不了你!你這么在乎皇帝是你的事,要走你自己走,寧兒不會讓你帶走的?!?p> 葉絕律擰著眉,欲言又止的樣子明顯是一定要帶走寧兒,明嵐鶯氣的胸口起起伏伏,瞪著他,“你敢?guī)巸鹤?,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讓你的皇帝一起陪葬!”
明嵐鶯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不像是在說假話,葉絕律不想跟她吵,這事他早已安排好了。
“寧兒不會有事,我打算劫馬離開,你有和離書可以免罪,你可以和你的奶娘回京,也可以繼續(xù)待在這里,我安排好了?!?p> “你安排個屁你!”明嵐鶯其實不怎么說臟話,但是這件事是她意料之外,有什么意外都不是她能控制的,“高德和馮奶娘為什么都在鎮(zhèn)上你清楚,你以為你有幾百護衛(wèi)能殺出去嗎?你一走能活著回來嗎!你以為你一走我就能活著嗎!”
“我不管你要為皇帝怎么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拖累我就算了,但是不準帶上寧兒!”
明嵐鶯不想在和他爭吵下去,沒有意義,氣呼呼的掀翻了一張凳子,奪門而出。
院子里的寧兒擔憂的看著明嵐鶯抓了一把谷糠去了旁邊的小樹林,小碎步跑到門檻那,趴著門框看著屋子里的葉絕律,水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葉絕律長嘆一口氣,商量半天無果,“寧兒,過來?!?p> 明嵐鶯氣呼呼地進了小樹林,野鴨子們都看出來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敢去觸她霉頭,不然可能就會被宰了燉鴨湯,過來蹭吃的兩只小松鼠也被她順手拎了過來。
“麻一,你去把麻三叫回來?!?p> 樹梢上的麻一怕被做成炸麻雀,撲棱著翅膀連忙飛了出去,過了一陣麻一帶著麻三回來了。
灰色小松鼠舔了舔爪子,“女人,你生什么氣???”
“碰到個傻子。”明嵐鶯翹著腳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獨自生悶氣,“說說在那老太婆那里聽到什么?!?p> 麻三啄了啄谷糠,“她經(jīng)常都和一個叫高德的男人見面,說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抓你男人的錯處,然后殺了?!?p> 明嵐鶯緊皺著眉,總覺得這次皇帝遺詔是個陷阱,如果皇帝真的給葉絕律安排了任務(wù),那應(yīng)該會光明正大的把他叫回去,而不是秘密找個人傳信。如果皇帝真的有所察覺要被暗害,那應(yīng)該叫近的人去幫他,而不是秘密把葉絕律從遙遠的邊塞召回去,等他山高路遠的趕回去皇帝早死透了。
明嵐鶯煩躁的揉亂了頭發(fā),“麻一和麻二,去幫我跟蹤葉絕律,看看他去哪,和什么人說了什么,麻三,你繼續(xù)幫我盯著那老太婆,麻四、麻五,你們?nèi)臀铱春脤巸骸!?p> 抬腳輕輕碰了下旁邊揉臉的兩只小松鼠,“你們也去,幫我看著寧兒。”
麻一嫌棄的撲棱起翅膀,“你們凡人怎么這么多事?!?p> 麻二:“來活了!來活了!來活了!”
明嵐鶯回去的時候,果然沒看到葉絕律的身影,寧兒倒是乖乖的在周圍放羊,和兩只小松鼠玩得開心。
明嵐鶯心煩意亂的,感覺做什么都不順心,等了半天,麻一和麻二才回來,兩只小麻雀辦事靠譜,很快就摸清了情況。
麻二:“有兩個人找你相公?!?p> 麻一啄了啄羽毛,“一個叫什么王參謀,一個是孫峰。”
麻二:“王旭?!?p> “哦,王旭和吳峰,一個猥瑣的很,一個板著個臉兇巴巴的,兩人藏在破山洞里,你相公和他們說了半天話,說要劫馬回京?!?p> “麻二,你繼續(xù)幫我盯著那兩人,聽聽他們兩私底下說了什么?!?p> 明嵐鶯撒了把谷糠小米,麻二吃飽飽的飛走了,麻一挺著小胸脯不滿的看著她。
“我呢?你對我不滿意?”
“當然滿意,我這里還有一個重要的事要你做。”
麻一歪了歪小腦袋,“你說吧?!?p> “你回去找你家大人,告訴它,如果葉絕律劫馬回京了,就讓你家大人去撓他的臉,或者抓傷他,打殘他,千萬別讓他離開這里?!?p> “小問題!”
金雕會很樂意做這事。
麻一展翅飛走,明嵐鶯伸了個懶腰,終于舒了口氣。
別怪她無情,葉絕律一走他們一家誰都活不了,高德和馮奶娘肯定不是白等在這,守株待兔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葉絕律被流放至這里,流放之人無召不得回京,秘密送信之人也沒給圣旨或令牌,這樣看來這么明顯的陷阱葉絕律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要回去,甚至不管家人生死,明嵐鶯被他這死腦筋氣死。
他怎么不和皇帝一起過算了!
晚飯后,麻二摸黑飛進院子里,明嵐鶯看了眼屋子里的父子倆,悄悄的往外走了點。
麻二啄啄兩口水,“那孫旭和吳峰常提起一個明老大人,還說曾經(jīng)雖然是太子的人,但是現(xiàn)在同為明老大人辦事,要齊心協(xié)力……”
明嵐鶯聽完臉色陰沉,現(xiàn)在敢稱明老大人的只有她的祖父。如此看來,孫旭和吳峰曾是前太子黨的人,曾是葉絕律的同僚,現(xiàn)在太子登基為皇根基不穩(wěn),曾經(jīng)的黨羽竟然也有背叛的。
“辛苦你了,回去歇著吧。”
麻二又在這飽餐一頓,明嵐鶯心累揉了揉額頭,為了寧兒也為了她自己,她沒辦法,只能魚死網(wǎng)破。
葉絕律要哄寧兒睡覺時,明嵐鶯拍了拍桌子阻止了,把寧兒拉到自己身邊,板著臉問葉絕律。
“就算你現(xiàn)在趕回去,也不過是被人活捉或殺死,都是見不到皇帝。而且你一走,寧兒是你兒子,我就算有了和離書也曾和你生活了這么多年,我們娘倆一定活不過三天,你想好了嗎?”
葉絕律沉著臉,兩手無意識的攥緊,“我必須去,我會護著寧兒,你也安排了好,可以和你的奶娘一起走?!?p> 葉絕律沒說出她還有姘頭,但下意識認為她的姘頭會保護她。
“行,葉絕律你狠。”明嵐鶯氣笑了,隔空伸指點了點他,“我現(xiàn)在告訴你,王旭和吳峰曾經(jīng)是你的同僚,但現(xiàn)在都是我祖父的人,你還要回去嗎?”
葉絕律一愣,神色冷凝,“誰告訴你的?!?p> “我憑本事查到的,你不需要知道,但就算這樣,你還要回去嗎?”
葉絕律繃著下顎,神色決絕,顯然是不顧這個的,“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是坑我也要跳?!?p> “皇上皇上皇上的!你后半輩子跟你的皇上過去吧!”明嵐鶯被他氣死了,都說的這么清楚,他走他們?nèi)齻€都得死,還是要去送死,“你一心要去送死我不管,但是寧兒不能沒有爹,我也不會讓你把我們往火坑里推!”
葉絕律一愣,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么!”
明嵐鶯把寧兒推至門外,“寧兒,娘今天悄悄告訴過你什么,還記得嗎?”
寧兒點點頭,稍微揉了揉眼睛,立馬紅著眼眶跑出去,葉絕律來不及攔住他,只能看著寧兒一溜煙跑沒影了。
葉絕律蹙著眉臉色很不好,還沒問明嵐鶯到底想做什么,只見她一抹眼睛,兩眼立馬通紅,往地上一跪,下一刻直接哭嚎起來,嗓門大得村對頭的雞都被嚇醒了。
“葉絕律,你好狠的心?。‘敵跏腔噬弦痪湓捨揖透四氵@么多年,在這吃苦受罪,還為你生了個兒子,我連個名分都沒有!你現(xiàn)在什么意思?竟然拿皇上騙我!皇上好好的不需要你這個罪奴去伺候!你就是不要我了,你走了我怎么辦?。巸涸趺崔k?。 ?p> 葉絕律反應(yīng)過來立馬要上前拉起她,卻被明嵐鶯抓著機會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你不準走!你哪也不準去!他們讓你回京你就要回京,你當我明嵐鶯是被騙大的嗎!相公,我跟了你這么多年,連個名分都沒要,你現(xiàn)在不要我就是要我去死??!你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明嵐鶯你瘋了!”
葉絕律怒目圓睜,想掙脫明嵐鶯的手把她強行拉起來,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村民們剛準備入睡就被明嵐鶯一嗓子全喊出來了,披了件衣服就匆匆過來看熱鬧,一時間破院子里涌進許多人。
寧兒也適時的帶著趙老和冬夏趕來,一看明嵐鶯一人跌坐在地上抱著葉絕律的腿,寧兒帶著滿臉淚痕撲進明嵐鶯懷里,簡直就是男人始亂終棄,拋妻棄子的名場面。
“相公!我錯了!我以后一定省吃儉用,你別走好不好!是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話把我給了你,你不要丟下我們娘倆啊!你走了我們怎么活?。‘敵跏悄阌H自把我?guī)У竭@里的,我在你身邊為你生孩子,為你洗衣做飯,為你吃苦受罪,我連個名分都沒有,連你都走了,我們娘倆怎么過的下去!怎么抬得起頭!皇上好端端的都沒傳旨召見你,你回不去的,別走好不好?”
村民們吃了個猛瓜,邊塞這里魚龍混雜,人倫綱常方面不是很嚴謹。你可以沒有三書六禮只憑一句話就成親,但是成親后該給的名分還是得說清楚,并且得登記在冊的。
即使是皇上的一句話,但是葉絕律連個名分都沒給明嵐鶯,明嵐鶯還心甘情愿的跟他在這里生活,是真的愛他??!結(jié)果他為了拋妻棄子連皇帝都搬出來當借口了,算什么男人。
邊塞的男人雖然都是戴罪之人,但敢作敢當,女人也沒有京城里規(guī)矩那么多,在外拋頭露臉打架都可以。寡婦可以離了再嫁,嫂子可以離了再嫁小叔子,只要不是不清不楚的攪和在一起的,但凡互相名分給了關(guān)系說清楚的,都是被流放被貶的罪奴賤籍,誰都不會看不起誰。
但葉絕律這事辦的,在他們看來確實不好,人家跟了你這么久,你也沒拒絕人家給你生子,還一家子生活,卻連個名分都不給,現(xiàn)在還要拋棄人家,多少有點過分,在外面女票的事后都會給錢嘞。
若是宋姍姍在這里一定會嘔死,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合法夫妻,所以才一直想要把明嵐鶯擠下去。結(jié)果沒想到兩人只是有了夫妻之實,卻沒有合法夫妻的證明,她完全可以直接越過明嵐鶯和葉絕律成為合法夫妻的,只不過被擺了一道。
冬夏連忙上前扶起她,“嫂子,你先別哭了,小心眼睛,葉大哥怎么可能走的了呢?一定是假的。”
葉絕律臉色很不好看,這么多人看著,現(xiàn)在他真的走不掉了,“不走,沒有送信的人,她聽別人亂說的?!?p> 趙老瞇了瞇眼,“阿律啊,趕緊和明娘子去衙門登記上,這事不能含糊,你們都盡到了夫妻之實,夫妻之事,怎么能沒有夫妻之名?”
眾人幫著勸了兩句,葉絕律沉著臉一一應(yīng)下,明嵐鶯哽咽的拉著他的衣擺不撒手,儼然一個生怕一撒手相公就走的小媳婦模樣。
瓜也吃了,都是一個村的,說兩句風涼話也盡到了村里之間的情誼,等人都散了,一切歸于平靜。寧兒被明嵐鶯帶著擦臉洗漱過后倒頭就睡,剩下明嵐鶯和葉絕律四目相對。
葉絕律被迫暴露在眾人眼下,走是走不掉了,昏暗的院子里,他看著明嵐鶯還濕著的眼睛,沒好氣的說道:“你的目的達成的。”
明嵐鶯聲音已經(jīng)平靜下來,擦了擦臉試圖緩解眼睛周圍的辛辣刺激,“對,你現(xiàn)在走不掉了,我們都安全?!?p> “你為什么這么做,我說過我都安排好了?!?p> 明嵐鶯冷漠的看著他,清冷柔和的月光都緩解不了她臉上的冷意,“你以為你安排好了?你可知你帶著寧兒一走,高德便會帶著人在路上圍堵你,你不死,王旭和吳峰不能回去復命。你可知你一走,馮奶娘就會帶著人抓我,讓我永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p> “這些你怎么知道的?”
“這是我的事?!泵鲘国L聲音有些嘶啞,是剛才喊猛了,“至少在我們離開前,我需要一個能保護我和寧兒的男人,我們的命是綁在一起的,我死,你也會死,你死了,我們也會死?!?p> 明嵐鶯如果死了,她祖父就有理由要殺葉絕律,而葉絕律主動跳進陷阱,葉絕律都沒了,她這個棄子留著也沒意義。
葉絕律沉默不語,她變化太大了,現(xiàn)在成了他的意料之外,明嵐鶯疲憊的想回屋休息,可一個身影匆匆地闖進來。
宋俊一一臉憤怒地揪著葉絕律的衣領(lǐng),“你是不是把事情告訴她了?你竟然告訴她了!她是明老賊的女兒??!姍姍已經(jīng)回京了,你讓姍姍怎么辦!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為了你回到了那個狼窩!”
明嵐鶯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宋姍姍回京跟葉絕律有什么關(guān)系?又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這次葉絕律死活要回京是……
橫豎撇點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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