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離走后,江陵楓不知為何眸光呆滯的站在原地。
口中喃喃:“我與夜風皆隨性……”
恍惚之間,江陵楓又回到了數年前的臨川河畔,那個躲在漁船后面的小漁女,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因為這句話,世上有了玉面山莊,有了玉面莊主,更有了……那個不一樣的他。
可是,等他再回到臨川,想找到那個改變他的小漁女時,她卻不知所蹤。
不成想,竟是容離。
可眼下,他才看清這個小漁女的模樣,她卻……又要離開了。
國師府外。
云憐被屠攸一掌震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墻上,而后順著墻面,跪坐在地。
她的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咬緊了下唇,撐著劍站起來。
掃視了一眼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府中護衛(wèi),云憐上前幾步,不服輸的擋在府門前,要跟屠攸死磕到底。
之前在容欽手底下做事的時候,她是見過這個人的,丞相府的暗衛(wèi)統(tǒng)領,屠攸。
此人武功不可小覷,且出招狠厲,就連荒寥都不是對手。
真不知道容姑娘到底是怎么惹上這個煞神的。
眼下昭嵐殿大多都被派到外面做事,還要等一陣子才能回來,她得想辦法攔住這家伙。
“讓開。”
屠攸緩緩逼近,低下頭看向云憐,眸中盡是輕蔑。
昭嵐殿里能與他打的,也就那個荒寥了。
這女人他見過,會點醫(yī)術,武功一般。
擋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休想?!?p> 云憐握劍的動作緊了緊,倔強的看著他。
屠攸冷笑。
他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人,既然她不讓,那就只能死了。
下一秒,他將劍高高舉起:“云姑娘,永別……”
正當那泛著寒芒的劍要落下之際,屠攸只覺遠處襲來一個物件,帶著強悍的力道朝他沖過來。
他反應迅速,側身,抬手,將那物件牢牢抓在手上。
仔細一看,原來是容離的酒壺。
緊接著,就是容離調笑的聲音:“屠統(tǒng)領,這么兇是找不到媳婦兒的?!?p> 容離從府中走出,抓住云憐的手腕將她扯到身后,面帶笑意的伸出了手。
屠攸了然,沒骨氣的將酒壺遞到了容離手上,恭敬的頷首:“容姑娘?!?p> 這里到處都是國師府的人,他不能喊二公主。
“咳……”
云憐體力不支,側身猛地吐了口血,腳步不穩(wěn)的向前栽倒。
容離順勢抬手將云憐扶住,將她手中的劍奪過來丟在地上,低聲問詢:“怎么樣?要不你先進去尋個府醫(yī),這邊有我?!?p> “無礙……”云憐搖搖頭,后退到門邊,依靠門框支撐身體,看向屠攸的目光里仍舊帶著戒備。
容離見狀,扭頭瞪了屠攸一眼。
“你對一個姑娘家下手這么重?”
屠攸:……
他忙著找二公主,哪顧得上她?
不過屠攸倒沒有頂嘴,而是垂頭認錯:“姑娘教訓的是?!?p> 二公主性子古怪,腦子根本非常人能及,他此刻頂嘴,只怕會引得這位噼里啪啦的連環(huán)炮。
不值當。
“給云姑娘道歉?!比蓦x板著臉道。
屠攸:?。?p> 屠攸愣了一瞬,瞥了眼云憐,又看了看容離,一時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按容離的意思來。
他們本來就是敵人,打個架不是很正常,云憐技不如人,憑什么讓他道歉?
見屠攸猶豫,容離瞬間叉腰,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好啊,現在連我的話都……”
“云姑娘對不起?!?p> 屠攸立即服了軟。
他實在是不想聽容離念叨。
明明與大人是姐弟,怎么性格差距這么大呢……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云憐也一臉懵,轉頭看向剛剛還囂張到不行的男人此刻正在她面前低頭認錯,不禁有些好笑。
不過,云憐并不想原諒他,而是冷哼一聲將頭別了過去。
屠攸:……
以后這差事,誰愛做誰做。
真的晦氣。
容離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時候差不多了,該來的人,也當來了。
想著,容離朝遠處看了看。
果不其然,黑壓壓的人群順著屠攸留下的標記一路跟了過來,為首的容欽松松垮垮的披著外衫,連腰帶都沒來得及系。
可見出府的時候,是有多著急。
見到容離的那一刻,容欽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這幾天他找人都要找瘋了,就連尉遲衍的伏汶閣都沒能發(fā)現她的蹤跡,沒想到人卻在帝都。
容離迎面走了上去,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她沒辦法裝出別的情緒。
她抬手攏了攏容欽的衣衫,將他凌亂的穿著從上到下的整理了一番:“深秋寒涼,你怎么連衣服都不好好穿?”
容欽卻一把攥住了容離的手腕:“跟我回去?!?p> 容離動作一頓。
“回去繼續(xù)給你當藥罐子嗎?”
言罷,她側頭,看了眼身后的隨風擺動的長發(fā):“我離開臨川時將它剪到了腰部,轉眼,又到膝彎了。”
“容欽,這藥沒用的?!?p> “可是它能緩解你的病!”容欽不想聽容離的說辭,固執(zhí)的捏著她的肩:“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找到治病的方法。”
一定……
“我不想等了?!比蓦x將肩上的手握住,緩緩拉到面前:“最后的時日,給我?guī)追肿杂?,行嗎??p> 她知道容欽不愿放棄,但她真的受不住了。
無人之際,鉆心的痛苦……
那難看的死狀,她不想讓容欽看見。
容欽不愿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接過了下屬遞來的酒壺,塞進了容離手中。
仿佛只要他不說行,容離就不會離開。
“你的藥酒是不是快喝完了?我?guī)Я诵碌摹?p> 容離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也接住了那壺新的藥酒。
可她既然已經決心要走,就不會改變。
容離抽出身上的佩劍交給容欽,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像是要記住他的模樣。
而后,她慢慢轉過了身。
“除了這一身病,我從未麻煩過你什么。”
“今日,就幫我將頭發(fā)剪了?!?p> 這也將是她最后一次剪頭。
從此之后,她能活多久,就看這頭發(fā)能長到多長。
也算是,弟弟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