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回娘娘的話,是主子來信了?!痹诶罴兾蹩床坏降牡胤剑嚦幪鹧垌蟮痛?,眸中暗色一閃而過,又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只是神態(tài)動作更為恭敬,“說今日早朝提起的柔然可汗鐵伐傳國書欲要投奔大齊的事想必娘娘早已知曉,娘娘貴為皇后當以陛下為重,為君除憂是娘娘的職責。還望娘娘及時規(guī)勸皇上,結兩族之友好,定萬世之乾坤?!?p> “結兩族之友好,定萬世之乾坤。”李純熙看著煮茗爐子里明明滅滅地火苗出神,低聲又念叨了一遍,隨后拍案而起,怒聲道:“好一個結兩族之友好,定萬世之乾坤!不過只是一條喪家之犬,如何能結的了兩族的友好,定得了這萬世的乾坤?”
“娘娘息怒,皇上還在鳳棲宮呢,不好讓陛下久等?!毖┗ㄋ坪跸碌母罅?,隔著層層帷幔,簌簌聲在小角樓里清晰可聞,鄧硯依舊是淡淡的模樣,仿佛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入得了他的眼底??芍挥朽嚦幹?,在暗地里默默看著李純熙背影的自己眼底里究竟有多么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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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廣陽殿,李純熙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高恭一身暗色五爪金龍紋繡寬袖長袍斜倚在低矮的木榻上,左手支額,右手拿著一個金鑲玉的撥浪鼓,鼓柄在高恭的手里緩慢的轉著,鼓兩邊用金絲線穿好的兩顆夜明珠隨著高恭手腕的晃動左右搖擺,在用黑幕布遮住的一小片空地里發(fā)著有些暗沉的光,擊打在用皮甲做成的鼓面上,低沉與輕盈相交和,織成了一種奇異違和而又渾然天成的情景。
李純熙走近想要行禮,可還未有所動作,便見高恭食指豎在薄唇前方,示意免禮以免吵醒小床上被層層錦布包裹著的高域。
在李純熙的視線之內(nèi),足以讓她看見的就只有一角繡著日月山川紋樣的小錦被。
那是太子衣袍的暗紋形制。
“朕與皇后去鳳棲殿說會話,都動作輕點,免得擾了太子的清夢?!备吖ы樖謱芾斯倪f給了跪在一旁的宮女,從木榻上起來,待龐德才整理好了衣擺披上了大氅后往外走,停在了李純熙的跟前說道。
隨后又大步跨過廣陽殿的門檻,李純熙回頭看了一眼小床上的太子高域,依舊是毫無動靜,也不知是睡是醒。李純熙心中暗想,無論如何高域也是皇上的嫡長子,身前自然少不了伺候的人,又何必讓自己這個說是母后又不算是母后的姨母在跟前親力親為的照顧著。
今兒個是初一,李純熙跟在高恭的身后后知后覺的想了起來。初一和十五皇上是必須留宿在鳳棲殿的,李純熙細細地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究竟哪位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有沒有考慮到今時的尷尬。
一門雙皇后,聽起來是光耀門楣、天恩圣寵??扇羰切」米蛹藿o了自己的姐夫當了續(xù)弦,那可真真是倫理喪盡,天理難容,甭說這事兒出現(xiàn)在天家,就算是出現(xiàn)在鄉(xiāng)野之家也斷斷不能做出這等猶辱清白之事。
這全鄴城的高官貴族表面上都對著李家恭敬有禮,指不定背后還對著李家罵道一聲媚主下賤呢。
不等李純熙多想,穿過幾個抄手繡廊,就到了鳳棲殿,皇后正兒八經(jīng)住的正殿。
李純熙剛踏進去,就見高恭除了讓龐德才留下外,其余的一應宮女太監(jiān)都叫著退下了。自顧自地坐在了正位喝茶,李純熙站了一小會兒,就開始脖子疼腿酸,純金的一套頭面再加上層層疊嶂的錦衣其重量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待發(fā)覺高恭根本沒有把注意放在自己身上,反而專注地看著龐德才遞給他的一本冊子后便靜悄悄的走向了左邊椅子上,唯恐驚擾了高恭。待坐好后,才不動聲色的轉了轉胳膊,左右輕微晃了晃脖頸。那一瞬間,脖頸處咯嘣兩聲響,李純熙這才覺得舒坦了。
打著看冊子的幌子用余光瞅完了李純熙的動作,高恭挑了一下眉:。。。
不知道龐德才在做些什么,來來回回的身似貓般輕盈的走來走去,余光一撇,才發(fā)現(xiàn)殿門旁邊的夜明珠簾角落里放置著一個四人合抱的檀木箱子。
龐德才時不時地從里面拿出一件茶盞或者繡著五爪金龍紋樣的床褥被子而后一件件擺在木榻或者榻桌上。龐德才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才擺放完后復命。
此時的李純熙才是真真的嚇的頭腦發(fā)蒙一片空白,這么大陣仗知道的是皇帝留宿鳳棲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自此要從乾清宮的盤龍殿搬到鳳棲殿了呢。
“陛下今晚是要...留宿中宮嗎?”李純熙清了一下嗓子,她也不想打擾皇上看冊子的,可是腰桿挺直板板正正坐在紅木椅子上一坐就半個時辰是個人都難忍,更甭說是個身嬌體弱金枝玉葉的皇后娘娘。
看著高恭光明正大‘鳩占鵲巢’地坐在正位上倚著腰枕,不僅如此,明玉給自己繡的鳳凰抱枕兩側垂下的碩大珍珠被高恭用手轉悠著摩挲糟蹋。見此情景,李純熙實在是忍無可忍,憋著怒氣,迫不得已等到龐德才退下后才強顏歡笑地問道。
“今兒個初一,按照慣例朕是要留宿中宮的。朕記得皇后初入后宮的時候,這等閨房之事合該是由教引司的嬤嬤指引過的,莫不是那兒的奴婢不盡心,怠慢了皇后?”高恭輕輕地闔上了打開了許久的冊子,抿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才回道。
應該是早已涼透的吧,李純熙天馬行空的想到,畢竟茶水自打高恭坐在那兒就沒換過,估摸著也不少于半個時辰了。過去了幾息時間,李純熙依舊盯著高恭那身衣服正中間繡的五爪金龍發(fā)呆,直到高恭將手中的茶杯擱置在木榻桌上發(fā)出的刺耳噪音才使李純熙恍然清醒。
延遲的接收到了高恭的話,李純熙的眼皮子頓時狠狠一抽??磥斫袢赵绯噬线^的一點都不愉快,要不然現(xiàn)在說話怎么一股子火藥味兒,活像是欠了他幾萬兩白銀似的。
父親時常說當今皇上矜貴,世無其二。在李純熙眼里,什么狗屁矜貴,明明沒給旁的人臺階子下,不給臺階也就罷了,還兩面挖坑,生生把人架在火上烤。
若是李純熙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承認是自己沒學好規(guī)矩,那就是明晃晃的讓皇上猜疑李家,認為是李家不盡心,否則也不會連這些宮闈之事都不懂。輕則是猜疑,重則便是要罰李純熙這個皇后了,到那時李純熙在這后宮里可還有什么皇后威嚴?
若是李純熙順著高恭的話將責任全丟給教引司的嬤嬤們,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那些浸淫宮中權勢多年的嬤嬤們反咬一口,使李純熙在這后宮之中再無立足之地。不光如此,李家在這后宮中秘密安排下釘子又要沉浸下去。想到這里,李純熙后背生出一層冷汗,暗地里用力地用指尖掐著手心,一瞬間,李純熙仿佛聽到了自己骨頭在咔嚓作響。余光一撇,暖黃色茶碗映入眼底。
“雪過天暖,臣妾同妃嬪們賞秋,正是其樂融融。恰巧臣妾聽聞芙蓉園里的木芙蓉開的正好,便相約著今晚一塊兒賞花烹茶,這話帶到了各宮,宴也設下了,臣妾實在是不好推卻。又怕惱了陛下,故而有此一問?!崩罴兾跷⑽⒋怪^言辭卻異常激烈,即恭敬而又膽大。
高恭將手中的冊子啪嗒一聲摔在檀木桌子上,意味不明地低聲道:“皇后初入宮闈,理應與眾位妃嬪聚宴聯(lián)絡一二,增些感情。近日天寒,加之諸事繁忙,是朕思慮不周?!?p> 高恭從木榻上起來,背著手往外走。李純熙見狀也疾疾地站了起來,恭敬的行禮。
“朕去御書房批些奏折,晚些再來見皇后?!?p> 李純熙呆坐在椅子上,直到鄧硯的聲音響起。
“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编嚦幰琅f是神出鬼沒,永遠都不知道他會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
李純熙看向鄧硯,他身后窗外的夕陽正好,溫溫柔柔的光蘊在李純熙的眼底。李純熙看的時候久了下意識的眨了一下眼,一滴淚不由得從眼角滑過。
“起來吧。”邊說邊用手撐著椅子邊的扶手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才堪堪發(fā)覺腿發(fā)麻的厲害也疼的厲害。
腳底重重地踏在地板上,整個鳳棲殿外殿‘咚咚’聲作響。鄧硯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李純熙的背影,又在李純熙轉身的時候垂下了眸子。
李純熙坐在木榻主位上,被柔軟的三面方枕包裹著,李純熙不由得塌了塌腰。將高恭離開前摔在檀木桌子上的冊子拿了起來,冊子不是冊子,而是奏折。
高恭坐在這兒一動不動地看了這奏折半個多時辰,李純熙坐在下方,原以為這奏折很厚,拿起來才知道,薄得要命,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寫的,如此的目無尊上。
李純熙本不想打開,畢竟后宮不可干政的規(guī)矩擺在那里。只不過,高恭故意把它遺落在這里,想來也不是什么機密吧,李純熙如是想到。
小心翼翼地打開奏折,滿篇勸誡意味躍然紙上:
“太祖曾為先朝太尉,先朝國亂。太祖聆聽神諭,黃袍加身,于馬上得天下,救萬民于水火。而先朝動亂,始于蔽塞。駁論自守,械憊于人......”
開篇訓斥皇上耳目閉塞、駁論自守,咒大齊與先朝一般有亡國之相,絲毫不給皇上半分顏面。別說皇上乃是天之驕子、九五之尊,就連李純熙看著也實在是羞惱。
李純熙心中咯噔了一下,陛下登基已有三年,敢指著陛下鼻子罵完后全須全尾依舊無恙的大臣寥寥無幾。于是李純熙趕忙翻到最后最后一頁,頁腳赫然寫著:
“臣之所言句句肺腑,萬望圣上垂憐。
丞相李贄安敬上”
李純熙驚訝的雙目圓瞪,后背浸上了一層冷汗,遲遲未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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