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改變

　　沈舒揮手將園中的人遣散，獨留下心腹和朱顏等人，園中頓時空曠了許多。

　　朱顏規(guī)矩的給她施了一禮，抬頭看著沈舒。

　　昨日她并未瞧見沈舒的真容，今日沈舒端坐在美人榻上，眉目間含著幾分英氣，一只纖細(xì)的玉手隨意的搭在金絲引枕上，身邊放著剛剛所看的書卷，貴氣難掩。

　　沈舒的名聲她在京中也是略有耳聞的，驕縱蠻橫，而眼前的沈舒坐在哪里不說一句話便能將那些流言輕而易舉的打碎。

　　朱顏蓮步輕移將身后的姑娘露了出來，那姑娘一身藏青色的薄裳上面精細(xì)的針腳打了幾塊補(bǔ)丁，頭發(fā)有些枯黃，與沈舒的年齡相仿，卻又與沈舒的性格截然相反。

　　可能是因為到了生的地方，她的面上有一些怯懦，攥進(jìn)了衣裳也不敢抬頭看眾人。

　　倪氏被滅門之后，她便被收養(yǎng)到了一戶農(nóng)戶家里，那農(nóng)戶對她并不是很好，常常讓她做一些粗活重活，她的一雙手生了凍瘡，即便是到現(xiàn)在的情況也并不是很好。

　　戎劍找到她的時候那農(nóng)戶盤著腿，看了站在角落里的姑娘一眼，咧著一張嘴笑道：“來的倒是巧，要是再晚個各把月就要買了?！彼难壑袔е鴰追重澙泛陀?。

　　戎劍有些許的不耐煩。

　　他將那人從榻上踹下去，信手甩了一帶銀子丟在了那破舊的木桌上便將人帶走了。那姑娘便跟在他的身后，看著眼前的人一聲也不敢說話。

　　瑤池和綺窗立在一旁都不忍心看著她的手，即便是園中的粗使丫鬟的手都要比她要好一些。

　　春日還寒，她的身上的衣裳還有些單薄，沈舒坐在美人榻上微眸輕眨，讓瑤池去了一件雪白色的氅子給她披上。

　　那氅子還未披在她的身上這姑娘便搖著頭拒絕，模樣柔弱怯懦，嘴上嘟囔著說著什么沈舒聽不大清楚，但看著模樣是不愿意披上。

　　她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倪氏是杏林世家在嶺江為世人崇敬，那氅子是你姐姐留在這里備著的，你叫什么名字?！?p>　　那姑娘聽到“杏林世家”“姐姐”這兩個詞下意識的抬起了頭，似乎是想起了很久遠(yuǎn)的東西，她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頭的沈舒，瑟縮的開口道：“青...青萍，不...倪露，我叫倪露?！?p>　　也許是因為剛剛沈舒的那句話，她猶豫了好久，這才肯將那氅子披在身上，紅腫的指尖從那雪白的大氅上拂過，思緒翻涌，眸中多了幾分落寞，估摸著是想起了當(dāng)年的事情。

　　朱顏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瑞園中的那顆高樹之上，那高樹之上一雙眸子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園中的情景。

　　她朝沈舒附身貼近，將手中那枚手串吊墜遞給了沈舒，那手串吊墜是一顆極為通透的綠翡翠蝴蝶銜著一只蘭花，栩栩如生肆意靈動，一看便價值不菲。

　　“沈二姑娘，東家說希望能與沈府交好，敬亭居的玉墜便是他的誠意，只要您拿著敬亭居便任您出入?！?p>　　沈舒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自忖了片刻。

　　想起了昨日的宋琢，還有上一世能夠占據(jù)永安半壁江山的經(jīng)商命脈......

　　在那條路上，若是能夠借助敬亭居百曉生的能力護(hù)沈家周全也不乏是一件好事，她伸手接過朱顏遞來的手串吊墜。

　　聲音平淡的開口道：“那邊謝謝季東家的好意?！?p>　　那枚手串吊墜便戴在了她的手上，沈舒白皙的皮膚將那玉佩襯得更加錦上添花，讓人挪不開眼。

　　朱顏見她收下便莞爾一笑，朝她施了一禮便跟著瑤池出了府。

　　園中只剩下幾人，綺窗本想將倪露帶到廂房，倪露卻搖了搖頭只坐在那個杌子上，看著沈舒。

　　沈舒見她不愿也不勉強(qiáng)，便任由她坐在園中，讓綺窗去尋了奶棗給她吃，便繼續(xù)翻著手中的書。小爐之上的茶壺咕嘟咕嘟的翻滾，茶香四溢......

　　她的年歲與沈舒差不多，只是個子因為常年辛勞的緣故要比沈舒矮小一些，坐在那杌子上顯得極為瘦小，披著那件雪白的大氅像極了一只瘦小的兔子。

　　沈舒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書卷看，琢磨了片刻，便出聲問道：“你識字嗎？”

　　倪露沒想到她回出聲問，怔了一下?lián)u了搖頭，“我那時還在襁褓是姐姐將我從人堆里抱出，再后來我們隱姓埋名生活了好幾年，仇家找上了門我便和姐姐走失了?！彼掍h頓了頓，繼續(xù)開口道：“那農(nóng)戶給口飯吃已經(jīng)很好了?！彼贿呎f一邊摩梭著手，似乎在因為自己不識字而感到慚愧。

　　沈舒想了想便指揮著讓綺窗去護(hù)架上取了一本《山海經(jīng)》的繪本遞給了倪露，倪露紅腫的指尖一頁頁翻去，都是精靈奇怪，但她看的卻愛不釋手。

　　即便是入夜已深，她還借著燭光在看手中的那本《山海經(jīng)》，沈舒瞧著她的模樣想起來了陶氏還在的，那時她還小不識的幾個字，那《山海經(jīng)》看的也極為起勁。

　　次日，寧霜來的時候便看到了兩人握著書卷對坐這一幕，倪露的手中正握著那本《山海經(jīng)》的繪本看的樂此不疲。

　　沈舒抬頭看見了來人，讓瑤池為她奉上了茶。

　　寧霜看著那杌子上的小人，不動聲色的走到倪露的跟前。

　　也許是因為擋住了光線，倪露這才回過神抬起了頭看見了眼前的寧霜。

　　沈舒識趣的帶著瑤池和綺窗退了出去，為兩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良久之后寧霜帶著倪露從屋內(nèi)出來，一雙眸子里盡是感謝的意思，竟給沈舒跪了下來。

　　沈舒心驚將兩人扶起，一雙眸子晦暗不明，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她也是上一世在尋找寧霜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這才想到了敬亭居打探寧霜妹妹的消息，沒想到真的打探到了。

　　“多謝二姑娘。”寧霜握著她的手感謝著，即便是刻意的掩飾卻依舊能看到她紅了眼眶。

　　那年仇人找上門她便與倪露走失，她在京中尋找數(shù)年，當(dāng)過瘦馬逢人便打探倪露的消息卻依舊了無蹤跡，自責(zé)不已。

　　再后來她便離開了煙柳之地，隱姓埋名不再抱什么希望了，直到那日沈舒的人找到了她，從新燃起了她的希望。

　　時至今日竟覺的如夢一場，對她而言沈舒的恩情便是這輩子都難還盡。

　　沈舒讓人為寧霜賜坐，朝她笑了笑：“我不過是無心插柳罷了，寧霜姑娘也見到那日沈府中的情況，禍起蕭墻，還希望寧霜姑娘將那調(diào)香之術(shù)不吝賜教?！?p>　　寧霜的神色平靜，似乎是早就猜出了沈舒的所求，她從袖中拿出一本有些泛黃的書卷推到了沈舒的面前。

　　那書卷之上是百年之前倪氏一族的圖騰，沈舒信手翻閱了起來，她自知這書卷的珍貴之處，便讓瑤池將此書仔細(xì)收藏。

　　寧霜施禮再次謝過她，倪露站在她的身后學(xué)著她的模樣也朝她施禮。

　　等天色漸暗之時兩人才離開了沈府。

　　晚時沈舒正在用膳，園外的丫鬟便進(jìn)來通傳。

　　“二姑娘，夫人來了?！?p>　　沈舒讓人將晚膳撤下，起身將安若初迎進(jìn)了屋，開口喚了一聲：“姨娘?！?p>　　安若初恰到好處的笑了笑，彎著唇角，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了她，錦盒之上還有一封請?zhí)?p>　　沈舒伸手接過，一雙杏眸在看到那張請?zhí)脮r候僵了僵，指尖似乎一股暗流涌動，一股不明的寒意順著脊柱攀爬而上。

　　平寧郡主府的請?zhí)?p>　　怎么回事？！

　　“......”這請?zhí)贡壬弦皇酪缟弦粋€月下來，似乎好像很多事情都改變了！

　　安若初并未注意道沈舒的神色變化，柔聲開口道：“前些日子王夫人送來一直珠釵，我瞧著倒是與你極配的便帶來送你，郡主府的請?zhí)易屓怂土嘶靥皇且棠锝疹^反復(fù)，怕是只能讓你和夢兒一同去了?！?p>　　她的聲音婉轉(zhuǎn)動聽的在耳邊響起，等安若初從瑞園離開，沈舒都還未緩過神來，從來一世似乎很多東西都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