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他和她們（中）
那天，我被幾個大孩子堵在胡同里，他們想要我手中的遙控汽車，這是爸爸給我買的……不能給。我縮在墻角緊緊抱著小汽車準(zhǔn)備豁出去挨頓打。
預(yù)期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是袁珊，她把書包丟在地上就沖了上去，也不管對方是幾個人……
身后的拖油瓶妹妹發(fā)揮她的魔音穿耳哭功，哭得那叫一個凄慘……成功把大人們引了過來。
幾個大孩子的家長壓著他們向我和袁珊道歉……我看著他們被打得滿頭包的模樣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這頓打，我終究沒有逃過……爸爸怪我沒有保護(hù)好袁珊和妹妹。拜托……她們這戰(zhàn)斗力根本不需要我保護(hù)……
“你這個樣子可不行。這么弱以后怎么保護(hù)妹妹?！痹阂桓贝蠼泐^的樣子。
之后便開啟了她所謂的訓(xùn)練模式，生生把一個文靜內(nèi)向的小男孩兒，弄得跟她一樣‘兇猛’。
那個時候的袁珊……真好啊……有她在……我們可以安心地當(dāng)小弟……
也許她的父母也覺得袁珊太生猛了些，把自己對女孩子文靜柔美的所有期許都給了妹妹袁沐。我們瘋跑時，袁沐永遠(yuǎn)都是穿得美美的，干巴巴地站在一旁看著。有時候，我覺得這樣的袁沐也挺可憐的……
再后來袁珊上了警校，她的精力有了發(fā)泄口，再也不能找我的麻煩。我卻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運動，拜她所賜，我的身體越來越好，一向令我自卑的身高也在上了高中后猛長。我終于長成了高大威猛的樣子，而她卻不在了……
那天我照常去接袁沐上學(xué)，她家的門卻緊鎖著。后來我在父母的談話中得知噩耗……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袁珊?。∧莻€戰(zhàn)斗力爆表的袁珊怎么可能……
直到我在葬禮上見到她，依然不能相信。她靜靜地躺在那里，明明還是那副英挺的模樣，怎么可能……
自那天起我再也沒看到袁沐哭過。我寧愿她魔音繞耳，也不愿她這樣沉默……她的眼淚似乎在姐姐面前都流干了，之后再無淚水可落。
再次上學(xué)時，她剪短了那頭讓所有女孩子艷羨的長發(fā)，收起畫板拿起足球……她把眉毛畫長，袁珊就喜歡長眉入鬢的樣子……她的汗水滴在跆拳道館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除了沒有那么聒噪，她已經(jīng)變成了袁珊的模樣。
莫名的我有些心疼。她美美的時候，我沒有心動過，她把自己弄得跟假小子似的，我反而動心了……
不過袁沐拒絕了我。因為袁珊……她不再是她，而我喜歡的是變成袁珊的她。挺可笑的理由，可我卻怕了。因為我確實分不清楚……
袁沐：姐姐走的那天我莫名的心慌，給她打去電話時，她很快接了，還揶揄我是不是怕打雷……話沒說完，她就接警出去了……這一去便是永別。
姐姐，我不是怕打雷，我就是想你了。
這句話成了未說出口的遺憾……也成了我心中永遠(yuǎn)的痛。
你走后的第一天，家里安靜得像墳?zāi)埂寢寧状螘炦^去，躺在床上連地都下不了。爸爸一天都沒吃飯，呆呆地在陽臺抽著煙。佝僂的身體、蒼白的面容……他們一夜之間變老了。
我一直盯著房門，期盼著那扇門再次被打開，你會笑瑩瑩地站在那里跟我說：“嗨，我回來了，你想我了嗎？”
嗯，我想起你了，姐姐，我想你了……
你走后的第二天，廚房傳來鍋碗的碰撞聲。我以為是你回來了，激動地沖過去，卻發(fā)現(xiàn)爸爸正站在那里淘米。
“沐沐，你媽媽得吃點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要學(xué)著照顧媽媽?！?p> 我自主地幫忙洗菜，能有點事兒干其實挺好的，干事情的時候你就不會時不時地闖入我的腦子……
你走后的第三天，刑警隊的民警讓我們?nèi)ヒ娨娔?。爸媽本想將我留在門外，我怎么能同意呢，躺在那里的是陪伴我16年的你?，F(xiàn)在你要走了，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
那天我看著你的臉，覺得除了有些蒼白沒有什么不同，可你為什么不起來呢？你瞧爸媽哭得那樣傷心，姐姐你怎么能躲懶地躺在這里，任由我一個人操勞……
“爸，我好像聽到姐姐在嘆氣?！?p> 聽到我的話媽媽撲上去摸著你冰冷地手，再次失聲痛哭。
“沐沐別瞎說?！?p> 可我說得是真的，我真的聽到有人在嘆氣，那就是姐姐的聲音……
你走后的一周，我把我的畫板、我的顏料統(tǒng)統(tǒng)收了起來。以前你總是抱怨我的東西多?，F(xiàn)在我將房間全部讓給你，姐姐你可不可以回來？
爸爸怕媽媽傷心想收起你的東西，我卻不同意，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時間也不行。
你走后的一個月，姐姐，我做了個噩夢，夢里我長大了，居然忘記了你的樣子。醒后我將相冊翻出來，那里有我們所有的記憶。可是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我怎么能把你忘記呢，哪怕是夢里也不行。
今天我見到李木子了。他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我知道我最近的改變有些大。我要償試你償試的一切，這樣我就不會忘記你了。
姐姐，李木子還履行著他的承諾天天接送我上下學(xué)?？墒恰矣心悖乙呀?jīng)不需要他這樣了。
他向我表白時候，我感覺很奇怪……我不知道他喜歡的是我，還是變成你的我……
李木子：雖然袁沐不讓我接送她上下學(xué)，可習(xí)慣這東西不是你說改就能改的。
她每天放學(xué)后都不好好回家，總是坐在護(hù)城河邊呆呆地看著，像極了那只思考人生的流浪貓。明明是繁花似錦的年紀(jì)，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的光彩。
我怕她想不開，總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時間長了，我覺得我跟那只貓也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它想得是魚，我想得是人。
今天是周四，每到這一天袁沐總會去刑警隊問案件的進(jìn)展情況。從他們接待她的速度看，案子查得相當(dāng)不順利。
她在河邊坐得時間越來越長，那天伯父找來時，路燈已經(jīng)亮起。“姐姐的案子可能沒希望破了?！?p> 我剛剛起身就聽到她的話，這是近一個月來我聽到她說得唯一一句話，雖然這話也不是對我說的。
“沐沐，跟爸爸回家吧。爸媽已經(jīng)沒有珊珊，不能再沒有你……”
自那天起袁沐就變了，她的話開始多了起來，又能聽到她家傳出歡笑聲。可不知為何，我覺得袁沐是裝的，她的笑、她的開朗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