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和盤托出

　　“林野目下仍不知所蹤。父汗關于北郡一事，全然交于他一人之手。我們手上沒有籌碼讓林野開口?！币沙蓄h首，神色冷靜，眸光沉穩(wěn)。這樣的理由和他的表情一樣，很難不讓人信服。

　　蒙郭王審視了耶律承片刻，最終不論是信還是不信，到底是妥協(xié)了：“那就派人把他押下去，全力搜索林野的下落?！彼粗沙校环胚^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至于這個娘們，本王不逼你親自動手，你就在這看著吧。”

　　耶律承隱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緊，可他面上不敢顯露出分毫來。外祖一生，記得最牢靠的教訓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他察覺他對成珠的維護，只怕會成了成珠的催命符。難道真的任由她死在他的面前？不行，絕對不可以。

　　沈妙聽不明白兩人的對話，她只能通過揣摩眾人的臉色和動作來分析事情的走向。見兩人一通你來我往之后，成珠明顯泄了一口氣，緊繃的脊背都微微放松了下來。她想著耶律承還真有幾分本事，不知是用什么說辭將兩人保下來的。但不知為何耶律承和耶律恒此時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她尚且還在猜測其中原因，便見帳中圍著的士兵中緩緩踏出一人。那人手持一把開山斧，滿臉冷氣森森直直朝著成珠而去。

　　沈妙心里一個咯噔，再聯(lián)系到三人各異的神色，她瞬間明白了這蒙郭王還是要讓成珠死?？匆沙信c這蒙郭王相處，也并非祖孫情深，百般周旋亦只得如此結果。她已不敢再將希望寄予他身上。

　　沈妙便在此時，將頭擱到了蒙郭王膝上。她的長發(fā)如同上好的絲緞一般柔軟順滑，長長鋪散開來。

　　蒙郭王察覺到她的動作，低下頭看她，見她墨色雙瞳水霧蒙蒙，望著他的眼神滿是欲說還休，我見猶憐的風情。直看得他氣血上涌，眼睛都燒紅了。

　　“王爺，我聽不懂朔北話，能把她賜給我嗎？”沈妙抬手去撫蒙郭王的臉，她的風情像蛇一般漸漸將他死死纏繞。

　　對于這樣的事兒，上京第一美人沈妙向來無往不利。

　　沈妙身后站著自己剛得的奴婢——成珠，懶懶靠在蒙郭王懷里，冷眼旁觀耶律恒被五花大綁拽了出去。至于耶律承，他那開始全靠端著的慌張此刻終于消弭，沈妙懶得再看他那一張假面。

　　直到帳中之人盡數退出。耶律承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跟蒙郭王說什么。

　　可那蒙郭王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卻出人意料是個極為謹慎之人。他低聲對著沈妙道：“到帳里等著本王?！闭f罷抬手隨意拍了拍沈妙的腦袋。

　　沈妙無有不從，她抬臉極燦爛地沖著蒙郭王一笑，帶著成珠便往帳外走。

　　與耶律承擦身的瞬間，沈妙壓低了聲音，幾不可聞地對著他道：“你會后悔的?！毖粤T，再無一絲遲疑，出了大帳。

　　帳外早候著身著鐵馬金戈的士兵，打著帶路的由頭，不過是為了看守她們。將她們帶到了另一處帳篷之后，便又守在了門口。

　　沈妙與成珠兩人一路上俱是如出一轍的沉默。眼下四下無人，沈妙本以為成珠會對她說些什么，不論是指責她與耶律承同流合污，還是謾罵她不知羞恥賣弄風騷，亦或是鄙薄她不識好歹恩將仇報?？傊龖撜f點什么?？沙芍橹皇秦Ｗ詫ち藗€八仙桌旁的椅子，緩緩靠坐了下來。

　　她的臉上寫滿了疲倦，仰在那張椅子上，眼睛帳死了一般，全無光亮。

　　沈妙打量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見屋內陳設，猜想這處帳篷應該是專門為休憩所用。至于是不是那蒙郭王睡覺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她靜靜立了好一會兒，還是嘆息一聲，抬步走到了成珠跟前，為她倒了一盞茶。那茶不知放了多久，毫無熱氣，但好歹聊勝于無。

　　成珠亦沒有其他表示，它抬手一口飲盡了杯中那盞冷茶。

　　“我顧不得你，今夜你千萬自己小心。”

　　“對不起，帳中的話并非我真心?！?p>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話音重疊，又在差不多的時間落下。兩人尷尬相視。接著不知是誰起的頭，俱笑出聲來。

　　“沈妙，那蒙郭王手段狠辣，尤喜在床榻上折磨女子，你實在不該……唉，如今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主上命在旦夕，我亦顧不得你?！背芍樾^之后，不無擔憂道。

　　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紫檀小盒子來?？匆矝]打開看就將那盒子塞到了沈妙手里：“這是朔北軍中秘制的蒙汗藥，無色無味。服藥者會陷入昏迷，時間大約在三個時辰左右。今夜，你設法讓那蒙郭王吃下去，免得吃虧。營救主上之后，我會在帳外以三聲貓叫為信號。屆時，咱們一起逃出去?！?p>　　沈妙將那紫檀盒子握在手中，她咬牙，思索了半晌，掙扎著想把計劃告訴成珠。

　　不能說！成事之前所有的言辭都可能會成為最終刺向自己的尖刀。這世間，除了能相信自己，誰也不能信任。即便血緣至親，尚且能在危難之時拋下自己，又遑論是萍水相逢的緣分？沈妙不斷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這是她這些年活下來的唯一手段。

　　可腦子里總有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在掙扎出聲：“沈妙，你或許該試著相信。畢竟你身上并無她可以利用的東西，而她卻已經數次在危難之時向你伸出援手了?！?p>　　沈妙終于再度看向成珠，唇瓣都被她自己咬的發(fā)白，然后她訥訥開了口：“成珠，你莫要意氣用事。咱倆這兒況且守備森嚴，遑論是那耶律恒。你別擔心，我有辦法救出他?！?p>　　成珠的臉上先是寫滿了驚詫，緊接著她了然一般淡笑著搖了搖頭：“沈妙，你不必誆騙我。不論是刀山還是火海，為了他我都是得去闖一闖的。”

　　沈妙明白成珠這是誤會自己只是想暫時穩(wěn)住她，不讓她送死想出來的托辭。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低聲附耳把自己的計劃前前后后向成珠說了個底掉兒。

　　結果——

　　“你瘋了？不可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成珠滿面震怒，連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