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良二臣互惡言
其實自蒙獲失蹤已有小半月,然而呼延晏卻咬定死亡時間不超三日,就足以斷言蒙獲之死已與媞禎無關(guān),雖然他一直以為蒙獲死為媞禎自保所致,沒有深究其深??扇缃窈粞雨檀朔瑓s言之鑿鑿,他就是不想疑心這其中機密也難,便大步流星跟他而去。
呼延晏示意他的副將謝赫去鄭懋身邊一邀,“武陽侯護送公子一路辛苦,正好真定公那里有些的好東西,想請您和公子一起相看?!?p> 鄭懋有些茫然,但依然記得安慰妻女,才起身跟隨過去,離得遠遠的,在一處僻靜荒蕪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竄得他心里惶恐。
到了地方,呼延晏與溫鈺都在,謝赫叫人拉來一車枯草,拿劍挑開,瞬間鄭懋整個人的雙膝要軟癱在地。
呼延晏怒如雷霆,“這些人你可認得?”
他幾乎要身體跟魂一起飛了,躺在車板上的是蒙獲的尸體,還有他派去的暗哨黨羽的尸身,如今就這樣明明白白的擺在他面前。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砸巴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只覺得喉嚨間有血腥氣要噴涌出來。
呼延隨便從一個人身上扯下一只袖劍筒,亮在溫鈺面前,轉(zhuǎn)身瞪他一眼,“你的好本事,好能耐,當初你殺我愛女,說我冤枉你,那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有冤枉你了嗎?!果然是燈下黑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要說不恨也難,這個人害死了他的女兒,奪了褚妃的位置,他蟄伏四年里,這口氣其實從未咽下去,暫且忍辱負重,只不過是為了登峰造極之后一并永除后患,可如今又重蹈覆轍,早已忍無可忍。
他旋即一個腳踹在鄭懋的胸口,踹得又狠又準,鄭懋整個人撞在樹上,嘴里咬出一絲血跡。
“我呼延晏不傷無辜之人,所以從未要你家婦孺之輩血債血償,今咱倆碰到了,我要你給蒙獲償命!”
“償命?”鄭懋捂著胸口,踉蹌起身,磨牙吮血向他噴沫子,“你敢說你沒有讓蒙獲拖延救援時間!”
他咯咯冷笑,“真定公啊,您才是真狠,為了投靠中山王,連自己親外甥的命都能賣!若不是老夫命大,此刻早就成為刀下亡魂了!”
呼延晏臉色頓時黑如玄鐵,“你胡說什么!”
鄭懋往前走幾步,指著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沒做過,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這個謀算血親的劊子手!”
呼延晏惱火的推他一把,“你才是殺人兇手!”
鄭懋還他一下,“你是!”
他再次推,“你才是!”
“是你先殺我的!”
“是你先殺我愛女的!”
……
眼見他們掐起嗓子,你一下我一下的推嚷,溫鈺急忙攬住呼延晏的胳膊,誰想被他們一個格擋,推跌在地。
霎時間,他們倒安靜了下來。
管彤暗駭一下,連忙扶溫鈺起身。
溫鈺拂一拂袖子,“馬上就要進長安了,關(guān)要時刻你們要在人家城門口打擂臺嗎?”
呼延晏急紅了眼,卻不敢再傷著面前人兒,只能痛狠狠叫道,“他殺我愛將,殺我手下,如此可惡難道不該殺嗎!”
“太子,他可是連你帶我都要殺啊,他更該死!”
溫鈺閉了閉眼,“你們什么仇什么怨我不管,但眼下是向自己人動刀動劍的時候嗎。你們一個兩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要命,是不是大家全死了才夠拍手叫絕,好讓闕氏在平陽城樓上笑話你們,奚落你們不成!”
一提到闕氏呼延晏和鄭懋瞬間清醒了不少。
溫鈺矍然之色不改,“如今算什么,既要散,大家伙一起把著手去闕氏那里自盡算了,還能混個殉國的名兒,何須叫別人來殺呢!”說到恨處,眉目赫然凌冽如寒風(fēng)碩刀,環(huán)視著每一個人,“人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死就得自個橫體暴斃,所以到底要不要為我效力,要不要這堆人的命,你們自個了斷吧!”
呼延晏被他看得發(fā)虛,眼底閃過一絲倉皇,態(tài)度卻松動了下來,“好,就看著公子的面兒上,今兒暫且息事,不過蒙獲之仇,不報非人!”
見眼色到此,溫鈺急忙讓管彤把已經(jīng)病歪不成人樣的鄭懋拉走。
如此大鬧一場,溫鈺也是力不從心。
他回到篝火邊繼續(xù)坐著,管彤蹲下身,取過幾桿樹枝添到篝火里,火光熊熊地,一點一點染紅了溫鈺蒼白如紙的臉色。
“鄭懋除了派人監(jiān)視石姑娘,確實也派了一支隊的人出了城,雖然監(jiān)視石姑娘那波咱們拿住了,但另一波追出城后一直不知所蹤?!彼粫r也覺得無措,“沒想到……蒙獲居然沒死,倒也難怪要殺人滅口?!?p> 溫鈺像是融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用指甲扣著倚靠的木樁,有輕微的嘶啦聲,緩緩輕呼了出來,他想起這些天他做的事情,雖說陰鷙了些,可他到底不希望是兩敗俱傷的結(jié)局,“我送安息香本是想讓鄭懋因病告官,一勞永逸,沒想到還是沒法善始善終,舅舅這次是真的殺紅了眼睛,怕是我也牽制不住?!?p> 樹林的盡頭蓊蓊郁郁,無數(shù)鳥雀受風(fēng)驚動而紛騰而起,如烏云遮蔽陰霾了天色,在天際回旋散開,哀鳴久久。
央挫緩緩過來,溫鈺抬起頭看他,天邊幾只雀鳥從他身后驚過,默默里,他想起了媞禎。
安穩(wěn)沉寂下,他示意管彤退避,守在附近,而央挫緩緩?fù)谝黄稹?p> “其實我姐姐一早就說過,根本就沒有殺蒙獲的必要,當夜她放蒙獲回去后,蒙獲就已經(jīng)被追殺在外,甚至鄭懋不惜再加人手。”央挫目光微轉(zhuǎn),正好對著君玉盯來的視線,“圖利之人,即便放縱不管,也必然引火自焚,我姐姐說,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出好戲,公子見笑了?!?p> 溫鈺聽他細細分解,微斂愁容,“是吶,爭利之人的嘴臉,今日算是難堪到家了?!?p> “這也是我姐姐叫我來保護公子的原因,因為她也不相信為一丁點利益纏斗至瘋魔的兩個人,會真心保護您,并不會舍棄您?!毖氪鞌可盍嗣碱^,深深意會,“公子是純良之人,本就不該被他們拉過來,當爭名逐利的柴火燒,雖然這確實是個局,但入與不入全在鄭懋自己,誰都逼不了他去,姐姐說過,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心若不滿,必落地獄。”
溫鈺本就烏發(fā)如墨,如今抱團散在身后,襯的雪面的蒼白,“你姐姐說的對,心若不滿,必落地獄?!?p> 央挫低下頭,語氣溫和了一半,“姐姐說,多謝公子為她掃避賊人視奸,您的好處她都知道?!?p> 溫鈺似有動容,“她安然無恙就好?!?p> 驀然間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方帕,緩緩剝落,里面是一只純白無染的木芙蓉花,“她讓我把這個給您,她說‘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您能懂?!?p> 君玉伸手接過,欣喜又震驚,“這個季節(jié)怎么會有木芙蓉?”
央挫卻只是笑了笑,“只要用心,自然會有?!?p> 他用手捧著輕輕嗅,淡淡的香甜和淡雅,是鮮活得花朵氣息。
執(zhí)手簪星
終于快寫到長安覲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