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有藥，我不給（三）
第二天再去病房時，507已經(jīng)完全裝修好了。
防撞棉等都選擇了淺色系暖色調(diào)，看上去溫馨又不至于花里胡哨。
房間內(nèi)什么花瓶之類的擺設(shè)也都收了起來，空空蕩蕩。
但起碼安全。
明秋準時到達病房。
少年剛剛吃完午飯，眉眼耷拉著。
他不鬧的時候看起來溫柔乖巧，天生的好樣貌很容易迷惑普通人。
明秋來時，他甚至朝她打了個招呼。
會打招呼，應該是程瑾。
程瑾懷里抱著一只淺棕色的小泰迪熊。
明秋隨意問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程瑾摸著熊腦袋，袖間微動，一根長筷直接插進泰迪熊的脖子里。
他沿著缺口處將泰迪熊的腦袋整個撕開，把里面填充的棉花掏出來，隨后抱著腦袋，歪頭看著明秋笑，聲音甜蜜：“護士姐姐送給我的～”
精致柔弱的無害少年，蒼白的膚色，紅到仿佛要滴血的唇瓣，咧開的嘴唇，被撕下頭顱的泰迪熊……
明秋眼神平淡，完全沒有被嚇到：“別人送的禮物要好好保存，不然很沒禮貌。不講禮貌的小孩子，以后也不會有人送你禮物?！?p> 程瑾笑容垮了下來，撇了撇嘴，竟然有些小孩子氣。
明秋又說：“還有，請不要咬唇，那樣雖然會讓嘴唇短暫變紅，但是你要是咬破了，醫(yī)生判你一個自殘傾向的躁郁癥怎么辦？”
“真沒意思?！?p> 程瑾一把扔開泰迪熊。
“你也知道你沒意思。”明秋面無表情：“就好像一個不聽話的熊孩子在撒潑?！?p> “那……姐姐，你不喜歡看我撒嬌嗎？”
程瑾又變了臉色，一雙鹿眼水汪汪地看向明秋。
“是撒潑。”明秋推開他的臉：“撒潑和撒嬌之間還是有距離的?！?p> “醫(yī)生姐姐，你真沒意思。”程瑾聳肩，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有爸爸媽媽，沒有愿意聽我撒嬌的人，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撒嬌?！?p> 明秋放下眼鏡。
平光鏡下是一雙含著霧氣的漂亮眼睛，她微微湊近程瑾，柳眉輕蹙，粉潤的唇瓣微微開合。
她輕聲說：“小弟弟，你可不可以不要胡鬧？”
女人的氣息冷淡，表情又仿佛溫柔如水，程瑾的心亂了兩拍，他微微后腿，抿唇不愿意和明秋對視。
他的面頰有些發(fā)燙。
明秋收回笑容，又是一張冷漠的臉：“懂了嗎？”
程瑾下意識問：“懂什么?！?p> “不要在我面前演戲，你在我眼里就像小孩子在胡鬧….或者像個可憐的小丑?！?p> “比如現(xiàn)在?！?p> 臉上的羞意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程瑾也不再做出一些會讓他看起來很害羞的微表情。
他同樣癱著一張臉，坐在明秋對面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他在照鏡子的微妙錯覺。
今天所有的情緒仿佛都從他身上消失了。
他又說：“真沒意思?！?p> 這次不是前兩回那樣，像個小孩子在賭氣的語氣。
而是完完全全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醫(yī)生姐姐，你可真是個無趣的人?！?p> “彼此?！?p> “我和你可不一樣?！背惕f。
明秋就當他戲癮又犯了，拿起錄音筆，穿好白大褂，說：“今天的心理疏導就到這里。”
程瑾這次沒有看她。
程瑾兩只手交錯在一起，突然抬頭，對上了房門鎖眼。
那里安裝著一枚針孔攝像頭。
……
明秋出了病房，立刻去護士值班室：“陳珊珊，出來一下?！?p> 陳珊珊心里一緊，有些忐忑地捏著衣角走出來。
明秋將裝在塑封袋里的泰迪熊的“尸體”遞給陳珊珊。
“是你送的吧，你不知道這是違反規(guī)定的？”
陳珊珊驚呼一聲：“林醫(yī)生，你怎么能把它撕碎了……”
明秋：……
明秋不耐煩地說：“這是病人干的，另外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員工工作手冊應該看過了吧？為什么要明知故犯？”
陳珊珊眼見轉(zhuǎn)移話題的方法用不上了，只好癟著嘴，眼睛淚汪汪地求饒道：“林醫(yī)生，是我的錯，我是看病人太孤獨了……”
嚴格來說她做的也沒多大的錯。
因為原本劇情中的程瑾或者宋懷玉可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一出。
劇情中男主正是收了女主的泰迪熊，才發(fā)現(xiàn)女主活潑可愛的外表下是溫柔柔軟的內(nèi)心，才對她付諸幾分信任。
愛情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然而現(xiàn)在的程瑾已經(jīng)完全被明秋這個“惡劣的無趣醫(yī)生”吸引了注意力。
收到泰迪熊后，他第一反應不是：“啊這個護士好溫柔”。而是：“我又有新道具可以去整那個醫(yī)生了”。
所以他即興扮演了一出病嬌少年撕熊的場面。自己也沒指望嚇到明秋。
他就是想通過這個舉動，讓明秋來拆穿他，然后他順勢表露出自己的脆弱面，以此換得明秋的同情心。
那句“我沒有爸爸媽媽，我不會撒嬌”，類似于：“我哭了”，然后心里補充：“我裝的”。
拼的就是一個演技。
誰先心軟誰先輸。
然而明秋心硬如鐵，程瑾鎩羽而歸。
陳珊珊還在不斷認錯：“林醫(yī)生，病人一個人住在療養(yǎng)院里，我覺得他需要的不是精神疏導，而是一定程度上的陪伴和溫暖?！?p> 明秋抱胸，冷眼看著她解釋。
陳珊珊越說越說不下去。
只能難堪地聽明秋訓斥道：“你是醫(yī)生還是我是醫(yī)生，要不你辭了護士這個工作來應聘心理醫(yī)生？”
陳珊珊閉嘴了。
她送泰迪熊確實出于一番善心。
但是當這份善心威脅到工作和生活的時候，陳珊珊立刻拋棄它：“對不起，林醫(yī)生，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明秋點頭，道：“請記住這個教訓，陳珊珊，我的治療是有方案的，你不知道病人發(fā)病原因是不是泰迪熊，你也不知道病人獲得泰迪熊以后會干什么事，這件事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p> “好在這次病人并沒有其他過激行為或者病情惡化征兆。不過你要記住了，我這也是為你好，以后如果想送病人東西，務(wù)必要先由我過目。”
陳珊珊哽咽著答應了。
明秋隨意安撫了她兩句：“別哭了，這次知道錯，下次不要再犯就行。”
然后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