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終于能好好地和西域商人洽談今年的生意了。
京城來的軍隊雖然在宣寧府只短暫停留了幾天，但各行各業(yè)的無數大小商販都被這些人折騰的不輕。甚至沈湘想找個酒樓跟西域人見面時，問了好幾家都說暫時不開門。大家無一不是在等三大營的人徹底走干凈，否則開門做生意一定會被他們騷擾。
費了好大力氣沈湘才終于在一家并不太起眼的酒樓中訂好了位置，又跟西域人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西域人做生意一向直來直去。沈湘雖說是第一次獨自和他們交談，但爺爺沈青霞生前攢下的人脈和信譽在西域人之中依舊非常管用。
雙方很快就敲定了這筆買賣，畢竟大多都是沿用了之前沈青霞和這些人的約定。
不過就在要離開的時候，沈湘卻被店小二叫住了。
“這位客官請留步?！?p> “嗯？”沈湘有些疑惑地轉過頭。
“有位貴客想要見您一面?！?p> 沈湘本想直接拒絕，可忽然間遠處一個包廂的門半開了一道縫，里面露出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李清秋。
她是碰巧在這，還是早就在這里等著了？
從兩人以往的交際中沈湘也清楚李清秋并不喜歡自己。沒有事情的話她是不會在自己面前瞎晃，畢竟吵架她就沒贏過。
“帶路吧?！?p> 小二領命后很恭敬地把沈湘領到了李清秋跟前。
兩個姑娘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周圍人仿佛都能直接聞到空氣中的火藥味。
“我們又見面了，沈大小姐?！崩钋迩镉行┛瘫〉貑柡虻?。
“有事就說，沒事就滾?！?p> 李清秋的五官微微抽搐了一下。對于沈湘這種說話方式她多少還是有些招架不住。以往的沈湘都是一副端莊賢淑的樣子，不知怎的，這一個月以來對她卻是相當粗魯。更可氣地是沈湘似乎只對她一個人這樣。
“我就是來告訴沈小姐一聲，以往跟西域人做生意的規(guī)矩不能用了。以前朝廷不管，怎么來都成。但現在朝廷既然決定要插手，拿咱們就得按照朝廷的規(guī)矩辦事?！?p> 沈湘還想再說，李清秋卻直接站起身拂袖而去，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個官府的通告。撿起來看了一眼后沈湘直接被上面的內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總結下來無非就是出售給西域人的價格要提高，給到下面收購生絲的錢要降低，個體商戶的商稅。
“李清秋！”
沈湘大喊了一聲，直接追了出去。把李清秋攔住之后，沈湘把那個官府通告拿在她的面前。
“這東西你答應了？你瘋了嗎？”
“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李清秋冷冷地打趣了一句?！俺⒌拿顗合聛?，你難道還想抗命不成？”
“你...”沈湘還想再說什么，但轉念一想跟李清秋在這里扯皮也什么都改變不了，索性直接轉身就要走。
“你去找巡撫大人也沒用！”一盆冷水直接潑了下來?！斑@錢是陛下要的，誰也沒辦法。除非你能拿出足夠的錢應付陛下，否則這新的規(guī)矩誰也改變不了?！?p> 再抬頭看李清秋時，沈湘也能發(fā)現她對于這樣的事情也是有無奈的。
都是絲綢商出身的家庭，她們二人對于這份新的規(guī)矩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心知肚明。
西域商人雖然富裕，但是千里遠道而來，他們身上攜帶的錢是有限的。一旦選擇了提高價格，那結果只會是絲綢商手里剩下大量的貨物無從出手。
對于這樣的后果，二人心照不宣地嘆了一口氣。
良久，沈湘先開口問道：“就不能等明年再加價嗎？至少讓今年先談好價格啊。”
李清秋搖搖頭。
“陛下哪管那些。好好想想到時候堆積在手上的貨物怎么辦吧?！?p> 沈湘看看那些西域商人的馬車還沒有走遠，趕忙讓人又把這些客人叫了回來。一番并不愉快的交談之后，這些西域商人也只能摁著頭皮接受了新的價格。
雖然這樣坐地起價的行為就連沈湘自己都極為不恥，但事情就像李清秋說的那樣，她什么也改變不了，只能被動接受。
再次送走西域商人的時候，沈湘只覺得臉上陣陣的不光彩，讓人心里十分煩躁。走過熱鬧的街道時雖然沈湘知道沒有人在注意自己，更沒有人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情，但只要有人的目光看過來沈湘還是忍不住地眼神躲閃，仿佛做了天大的虧心事一半。
回到家中后賬房的幾位管事第一時間被叫到了沈湘的面前，見到了那份讓沈湘很不愉快的官府通告。
“東家，價格往往都是去年就商量過的，怎么能說改就改...”
“你別管了?，F在朝廷就是這么要求的，我能怎么辦？”
幾個管事還想再爭論一下的時候，沈元不動聲色地提醒了幾人一下。一時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看向沈湘，等待她給出應對的辦法。
沈元看沈湘久久沒有說話，思索了片刻之后主動站了出來。
“東家，如果真按照朝廷這次的要求去做買賣，那不僅會有貨要砸在手里，咱們商號的招牌也砸了。若是想要避開這樣的后果，除了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屬下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若要說見不得光的手段，那應對起這件事倒是簡單的很，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想出一兩種辦法來?？墒沁@種事情哪怕是說出來都有些忌諱的。要是出了事，誰來負責，誰能頂上去接住黑鍋，這都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沈元站出來挑明了這件事也是給沈湘釋放了一個很明白的信號。這些后果他愿意來承擔，畢竟這個風險如果沒人承擔那就需要沈湘自己來承擔的。
如此舉動讓沈湘心里有些動容，甚至讓她下意識地拿自己的老爹和沈元作比較。不過還沒多想，沈湘的思緒就被打斷。
“咳咳?！?p> 沈元此刻的眼神極為鋒利，帶著陣陣的寒意掃過了沉默的管事和掌柜們。大家看到沈元這個樣子也很快名報了過來，該站隊了。沈家商號拿到的文書保住了大家不被抄家流放，改享的福享了，現在到了一起走鋼絲的時候。如果有人想現在把自己摘出來，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林裕。
“屬下覺得大掌柜說的有道理。形勢所迫，我認為應該該冒險一試?！?p> 孔維恒雖然平時和林裕一直小矛盾不斷，但這個時候也是沒有過多猶豫，直接對同意了林裕的觀點。姚定之還想爭取一下，畢竟在合法手段之內也許事情還有一絲的機會。不過還未開口，孔維恒似乎是猜到了他想說什么。
“想必姚掌柜也是這么想的對吧？”
姚定之突然被孔維恒提到，第一時間愣了一下。不過到底也是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F在大家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站隊。
“對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p> 看到大家這樣，沈湘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F在的沈家商號雖然還比不上爺爺生前那般，但至少也不是自己剛穿越過來時那種所有人各懷鬼胎的樣子了。
“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