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容岑的安排中,帝影二人先至楚州,再大張旗鼓返京。
是以,“帝駕”恰在正月廿一太后圖謀的那日歸京。而容岑一行緊趕慢趕,在次日天蒙蒙亮抵達了皇城。
她人還沒睡,就被萬禮搖起來,頂著熊貓眼和渾身的酸痛上要命的早朝。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攝政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久違的參拜聲回蕩在金鑾殿上空。
“眾卿免禮平身?!?p> 年輕帝王終于南巡凱旋,雖不知為何三更半夜回宮,但瞧著他經(jīng)過此次歷練后剛毅不少。
兵部尚書秦茂出列:“啟稟陛下,涼州大獲全勝!兵部已收到軍中捷報,承德侯退敵百里,多虧邵老將軍與聞人將軍一眾及時送去糧草馳援邊關!”
這個老狐貍貪得讓人挑不出錯,家產(chǎn)頗豐,令人看著眼熱。
容岑暗暗打了個哈欠,眼尾悄悄掃過攝政王,回來得急,她還未與皇叔互通有無。
竟不知承德侯非但沒嘎,還立了功勞?
“好好好!朕甚感欣慰,待他們班師回朝,再論功行賞,大宴四方!”
“陛下英明!”
朝臣還算有良心,知道皇上剛回來,舟車勞頓,精神不濟需要休息,沒拉扯閑事浪費時間。幾位重臣著重稟報國家大事后,便無人吭聲,就此退了朝。
萬禮攙著自家皇爺上轎攆,剛吩咐大力太監(jiān)去龍章宮,就聽閉目養(yǎng)神的皇爺輕啟薄唇:“去仁政殿?!?p> 陛下瞧著困倦,但陛下勤政愛民??!
攝政王早在仁政殿坐著了,熙王也恭候已久。
兩人不拘一格,閑適得很。
若非方才親眼見過二人,容岑真會以為他倆逃了早朝到這躲清閑來了。
“云期南下一趟,不僅氣色變差,腿腳也不濟了。”攝政王玩轉(zhuǎn)著杯盞,名貴寶瓷在指尖流轉(zhuǎn),語氣揶揄道:“莫非是遇到如花美眷,日夜嬌寵,身子虛了?”
屁股剛沾上龍椅的容岑差點一個直接踉蹌摔下地。
皇叔真是沒個正經(jīng),啥玩笑都開。
“不比皇叔,盛州姑娘都想嫁,攝政王府只圈了個地兒,至今還未建成,可淮盛長街上的望夫石早就堪比邊關城墻了?!?p> 容岑微笑回擊,成功使對方語塞。
這種情況下,熙王往往都是一個合格的透明人,不參戰(zhàn),不當和事佬。
攝政王面露無趣:“說正事兒!母后那邊還在等你呢。”
容岑側(cè)頭看他,洗耳恭聽。
“你來信要找個新的逸州衛(wèi)官,本王派了最佳人選過去,他與那個袁孰有些故交,定會為你辦妥事情?!?p> 容岑:“哪位大人?”
這故交聽著怎么就有點別扭,從皇叔嘴里吐出來的,總感覺不像什么好話。
“上一屆新科狀元童海松?!?p> 頓了頓,攝政王又道:“你應該不會對他沒印象,他父親是上任兵部尚書童紹臣,去歲離奇慘死,朝中無人可用,才換了秦茂接任。”
容岑疑惑的是這個:“他與袁孰有何故交?”
“童紹臣是南境人士,因求學在逸州待了幾年,曾與袁孰相交,兩人約好一同進京趕考。但袁孰失了約,他自甘淪落為男寵跟隨太后入宮,童紹臣最恨裙帶關系便就此與他斷交?!?p> “這和童海松有什么關系?”
童紹臣不是已故了么,他兒子總不能還因為這事兒恨袁孰吧?
“上一代人的仇恨確實不該牽扯到下一代?!睌z政王指出其中關鍵:“但童紹臣的死另有蹊蹺?!?p> “袁孰殺了童紹臣?!”
“非也。但都差不多。”
容岑最恨這種故弄玄虛賣關子的人,乖乖笑著給攝政王沏茶捶背,“好皇叔,然后呢?”
熙王許是同她一樣,也不喜歡吊人胃口的人,趕在攝政王開口之前,說出了真正的關鍵:“童紹臣死前留下了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
容岑眼睛瞪得像銅鈴。
她什么時候讓童紹臣死了?!她有表達過這種想法嗎?難道是那個外來者的鍋?
“這句話很具有欺騙性,容易被誤解為昏君滅忠臣。但皇兄放心,童紹臣之死與你無關?!?p> 熙王道:“他所說的君臣,不是君臣之道的君臣,僅只是人自稱其名。童紹臣之名帶一個臣字,而另一個人則帶了君字?!?p> “司國公!”
容岑受其啟發(fā),立馬想到對應的人。
太后那已經(jīng)下了阿鼻地獄的嫡親兄長,姓葉名君楚。
被搶話,攝政王樂得自在,嗑瓜子,砸核桃,一聲不吭,嘴也沒閑。
熙王點頭:“對。司國公欲擴張私軍行謀反之事,兵部尚書童紹臣在這盤棋中是很重要的一步,但童紹臣忠君愛國不受他威逼利誘,所以司國公命人了結(jié)了對方?!?p> 容岑順著他的話往下推,思緒豁然開朗,“童海松已經(jīng)查出來是袁孰下的手,所以他自請外放逸州,親手為父報仇?”
“皇兄圣明?!?p> 熙王江允這兩人都喜歡硬夸。
“行,那這事確實妥?!比葆樖肿チ税鸦适逶液玫暮颂胰?,腦子不夠用,得多補補。
攝政王日常吐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和你皇叔搶這一口吃的!”
容岑習以為常:“皇叔不就是給我剝的嗎?”
皇叔不喜核桃花生等一切堅果仁,打她小時候,就沒少被他剝殼投喂。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攝政王的笑,是長輩的寵溺,又帶著一絲絲無奈。
兩人向來關系親厚,嬉鬧玩笑再自然不過,熙王融不進,便默默降低存在感。
“瑾瑜,接著說涼州?!?p> 攝政王抓了把核桃給熙王,同樣也是剝了的,但顯然不如給容岑的剝得那般細致干凈。
親疏有遠近,亦是常事。
但他還是恭敬道謝:“多謝皇叔。”
正事要緊,熙王將核桃抓在手里沒吃,細密的核骨硌在手心,就像長了無數(shù)小刺,不致命,可發(fā)癢發(fā)疼,膈應人。
他表面歲月靜好,內(nèi)心卻不受控制地在“不如不要”與“有總比沒有好”之間苦苦掙扎。
最終輕扯嘴角,化為淡淡一笑。
攝政王喚他:“瑾瑜?”
容岑亦隨之看去,不知他突然陷入了什么情緒,好像一只被餓狼盯上后獨自躲起來舔舐傷口的小羊,濃重的悲傷籠罩著他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