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塵(二)
為首的半神站了出來,語氣沉重惋惜,“大祭司,退吧,你我都知道這場戰(zhàn)爭意味著什么。我們從未想過要和你不死不休。二十歲的神階了不起!未來的路還很長,未來的風(fēng)景會更美,莫要止步于此?!?p> 祭司虛弱道:“我可以退,但是你們和你們身后的滄瀾鐵蹄不會退。我的身后就是南境,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你們讓我退到哪里去?”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大道,你為祭司不會不明白。又何必在這世俗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執(zhí)迷不悟?!?p> “咳咳,多謝前輩?!?p> 祭司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沒有故作的優(yōu)雅,倒有幾分男子的粗獷。
就在半神修士以為祭司就要放下,眉頭一松之際,卻聽她道:“可有些事即便我是祭司也是想不明白的,我若能明白,就不會成為南境的祭司,就不會站在這里面對你們?!?p> “你們知道嗎?別看這里如今是一片狼藉,可是春天的時候它是一片草場,開滿了野花。那些花叫不出名字,在貴族們眼里難登大雅之堂,可是它們依舊拼盡全力的盛放到秋后凋零,再盛放,可是明年,以后它們永遠(yuǎn)不會再開了?!?p> 祭司整個人就如秋風(fēng)中的落葉,苦澀道:“我和神官、弟子們也是如此,這里注定是我們的埋骨之處。這樣也好,大家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半神修士恨鐵不成鋼,“螳臂當(dāng)車終將被車輪碾的粉碎,逆火執(zhí)炬必得烈火焚身!”
“有一個人,我很討厭他。但是我記得他說過一句話,兔子急了都能給人咬下一塊肉,何況我不是兔子。前輩,獅子搏兔亦要全力啊?!?p> “混賬!豈有此理!”
“大人,跟她廢話什么,有道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二十歲的神階,如此恐怖修為今日放虎歸山,他朝難保她修為突破不會報復(fù)。要知道我們可是殺了她的神官??!”
修士品級一階都是天塹,神階的怒火足以讓大多數(shù)修士灰飛煙滅,誰又敢輕易承受。
“殺了她!”
“殺了她!”
所有修士齊呼,紛紛朝祭司沖去,蟻多咬死象,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強(qiáng)弩之末的瞎子,何懼之有。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得到呼嘯的風(fēng)聲。這一次再也無人站在祭司身后了。這樣孑然一身的感覺,落寞凄涼,可也無所畏懼。
劍光四起,劍壓肆虐。
祭司的白衣也被鮮血越染越紅,如冬日里綻放的點點紅梅,
隱隱暗香浮動。
山河色變,血海飄香當(dāng)是如此!
直到一聲裂響悲鳴,不棄劍終于被強(qiáng)大的靈力徹底震碎。
修士的劍不同于尋常人的佩劍,劍如其人,如今劍已碎人何如?
隨著不棄劍粉碎,寥寥無幾滄瀾的修士都暗自松了口氣。
誰也不知道身受重傷的祭司在瀕死之際還能斬殺這么他們多人。神階初期斬殺中期,這已經(jīng)不是越級廝殺了,簡直就是傳奇。不過強(qiáng)弩之末到底是強(qiáng)弩之末,當(dāng)最后的威勢散去,剩下只有末路了。
看著癱倒在地的祭司,同樣受了傷的半神皺眉道:“大祭司,你真的很強(qiáng)。可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結(jié)束了?!?p> “咳咳……是啊,結(jié)束了……”
祭司喃喃道,身體已經(jīng)痛到麻木,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是奢望,生命不斷流失的感覺是如此清晰。人之將死,往事如掠影浮光在腦海中快速展現(xiàn)。
神官的臉,隨她上戰(zhàn)場的弟子們的臉,顧涼的臉,到最后定格到溫寒那張憨癡青澀的臉龐,還有駐守輝月宮的那些弟子,流血的嘴角不禁泛起恬淡眷戀的微笑,“可是我還是不能放你們過去呢。一步都不行。”
南境還有她想要守護(hù)的人,她怎么能,怎么敢,讓他們受到戰(zhàn)火的涂炭。
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溫寒和剩下的輝月弟子就是祭司的希望。哪怕只是一顆顆種子,只要假以時日照樣能山花遍野。風(fēng)暖花香,姹紫嫣紅。真好。
“死到臨頭還如此嘴硬。瞧你這副殘損的模樣怕是死后連畜牲都做不成?!?p> “生前莫管身后事,功過自有世人評?!?p> “各位前輩,這里是個風(fēng)水極好的地方,來都來了,大家就一起留下吧。和我,和神官,還有弟子們永遠(yuǎn)地留在這里。”
祭司的聲音沒有什么起伏,事已至此,無力回天,不過她還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做,復(fù)仇!
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圣者,有仇必報,有恩必償,身前的這些人殺了神官和弟子們。她將他們帶出南境,卻沒法帶他們回家。
她不是好祭司,不是好阿夕。她辜負(fù)了所有人,既不得同生下來,那便共死,既然她注定要下地獄,就必須拖著這些人一起!
靈基爆裂,衣袂飛揚,龐大的靈力直沖云霄,大地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