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平等地灑向每個角落。
春寒已去,炎暑未至,正是人間好時節(jié)。
五一小長假,到處都是人,公園里,長街上,小情侶們手牽手,逛著街,游著湖,說著一生一世不分離的情話。草長鶯飛五月天,河邊的帳篷一簇簇,年輕的夫妻約著三兩好友,帶著各自的孩子在野外燒烤,孩子們放著風箏,大人們坐在草地上閑LC市熙熙攘攘,鄉(xiāng)間小路上也到處都是游人。
春風拂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熟人見面,的大街上,說的也都是些祝安好慶余年的吉慶話,氣氛倒比過年時還喜慶些。
過年時的喜慶,大多是演出來的,一年剛結(jié)束,上一年積壓在手里的活兒都還沒處理完,而新的一年驟然而至,對于未至的前路毫無頭緒,寒風陣陣吹得人頭皮發(fā)麻,風挾裹著雨雪打在人的身上,卻還要堆著笑送往迎來。
除了極少數(shù)的富貴閑人,大多數(shù)人在正月里都是愁緒大于喜悅的,尋常百姓不過是被歷史的車輪推著往前走砂礫,在爆竹聲中,在旁人的歡聲笑語中,強壓下惶恐忐忑和不安被迫除舊迎新。
那舊還沒到丟的時候,那新也還沒做好準備,就呼啦啦迎面而來,聽著別人的成功,看著別人的收獲,叫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心神不寧。門一開,人一來,就得擠出假笑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分享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成功和收獲,展望著不敢想象的未來。
怕被人看出端倪,怕眼角眉梢的假笑漏出心事。如盛放的煙花,絢爛過后只剩落寞。
大多數(shù)普通人最痛苦的時刻,莫過于過年,他們痛恨別人的虛偽,卻不得不讓自己變得虛偽。聽著別人的成功,笑著說自己也還不錯。
只有五月的風吹向大地時,那一顆顆被寒冬凍麻木的心才真正地活過來。
都說最美不過人間四月天,可四月的風未免帶著涼意。唯有五月的風,最是解人意。
春寒過去后,上一年積累下來的舊煩惱總算解決的差不多,新的一年看起來也很有奔頭,河邊的枯樹有了生機,公園里被人踩禿嚕皮的草坪也終于有了一抹綠,百花挨挨擠擠羞羞答答終是滿滿盛開,一切都剛剛好,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也總算可以呼出一口濁氣,真正的放松一下自己。
可凡事,總有意外。
比如此刻的程楠,一手推著拉杠箱,一手牽著女兒,只覺得寸步難行。
和路人放松的笑相比,眉頭緊鎖的程楠此刻顯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路人的兜里,或許沒有幾個鋼镚,可是程楠左手邊的拉杠箱里,是滿滿一箱子的鈔票。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財務。
只是這樣的財富,卻不能讓程楠高興得起來,他宛如一個提線木偶,明知前路不可走,卻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
箱子里,是汪覓云的救命錢。用汪覓云的話說,把這些錢給她,薛家就有救了,而薛家有救,那么她和薛芷欣就有救了。
可……那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明明可以拿這些錢,帶著女兒去異國他鄉(xiāng)過想要的生活,他明明可以不管那對母女。
他明明……早已知道她們的德性。
可是他卻還是聽從了汪覓云的指使,仿佛中蠱般,一切由不得他。
人,永遠都不要對不屬于自己的事抱有妄念。
一旦有妄念,就會不由自主地去做一切不該做的事情,明知道不可為,明知時候想起一定會后悔地拍大腿。
可還是會去做。
妄念起,心智滅。
程楠知道后果,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妄念。
可萬一呢?萬一薛芷欣這一次真的愿意和他走呢?萬一他不幫著他們解決掉這樁心事,他就徹底失去薛芷欣呢?
他可以斷情絕愛,可是他的女兒,需要母親,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每當程楠想要退縮,就會有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相信她一次吧,就再相信她一次吧,反正這些錢,本來就不屬于他。最壞……也不過是他和程一一從此失去這筆不義之財。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會養(yǎng)不活自己和女兒。
就當,是給自己一個了斷,把這些不屬于他的錢還回去,從此他和程一一干干凈凈地擺脫她們母女,開啟新的生活。
又或者,薛芷欣從此死心塌地跟著他,他們一家三口遠離是非旋渦,好好生活。
程楠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著,手中的拉杠箱開始發(fā)燙,他的腳步慢慢停下。
“爸爸,怎么了?”程一一仰著頭看著程楠。
“一一,如果……從今以后,你要跟著爸爸吃苦,你會不會恨爸爸?”程楠低頭看著程一一。
“一一不恨爸爸?!背桃灰还郧傻匦α诵?,“一一相信爸爸。”
“好?!背涕粗桃灰坏匦?,瞬間又有了力量。
女兒這么小,都不怕,他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富貴不過是過眼煙云,更何況是本就不屬于自己的富貴。
失去,也就失去了。
程楠帶著程一一快步來到汪覓云指定的地方。
布料市場最里面的一間門面房,因為在最里面,加之被手扶電梯隔開,平時幾乎不會有人走到這邊來。
程楠打開門面房的門,帶著程一一走了進來,他將拉桿箱放在樣布后面,正打算離開,想了想,又帶著程一一走到離間休息室。
門面房不大,里面全是樣布,一層層碼放整齊,吧臺上放著樣布卡片,吧臺的后面有一個小三角,程楠做了個暗格休息室,當初,是為了和薛芷欣情趣做的暗室,門鎖密碼被遮擋住,除了他和薛芷欣,沒有人知道這個暗室。
程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帶著程一一躲了進去。
外面看不到里面,從里面卻可以看到外面。
這是他們當初為了刺激特意找人做的單面玻璃墻。
“爸爸,我們?yōu)槭裁炊阍谶@里?”程一一好奇地看著程楠,“是要給媽媽一個驚喜嗎?”
“如果媽媽來,我們就給她個驚喜,如果媽媽沒有來,一一記得不要說話?!背涕嗣艘砸稽c頭,順手將一些兒童不宜的東西塞床底下,
暗室很小,里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床頭柜以及一個掛衣架。
程一一乖乖地坐在床上,盯著外面看。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汪覓云和薛志杰走了進來。
程一一指著外面,對程楠道:“爸爸,是外公和外婆。”
程楠將食指放在嘴邊,對程一一低聲道:“一一,噓?!?p> 程一一忙捂住嘴,不說話。
暗室外,薛志杰有些不耐煩地沖汪覓云道:“神神秘秘把我喊來這里做什么?你不要告訴我,就靠這間風水很差的門面房,就能讓薛氏起死回生?!?p> “志杰,你別急,我知道你忙,要不是事關(guān)緊要,我也不敢喊你來這?!蓖粢捲瞥鴺硬嫉牟技茏呷?,將樣布掀開,果然看到一個箱子,她聲音變得有些激動,“果然在這里?!?p> “什么東西?”薛志杰快要失去耐心,他上前兩步,看到箱子后冷笑道,“汪覓云,你又在裝什么神弄什么鬼?我告訴你,除非這箱子里,是滿滿一箱子的錢,否則,你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