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暢春園

　　香餅焚香入鼻，通心肺，醒腦清心，解春困疲乏，正適合二三月份，天氣乍暖還寒，冷熱交替的時節(jié)，暖身防病。

　　瓔珞久久沒等到公主的答復(fù)，出聲詢問：“貴妃娘娘身子不適，公主也不宜參與宴樂之事，不若明日，奴婢去一趟寧瑗公主府上回絕了？”

　　“既是鴻門宴，便由不得不去?！苯龉庀崎_了香爐，將里頭的余香夾出，從香盒里取了清心香丸薰燒。

　　這幾日氣溫上升，天氣有些悶熱，也不適合再薰燒香餅。

　　香丸卻是極好。

　　換了香丸，殿里的悶熱稍退，姜扶光心中躁意淡去：“林皇后居于中宮，近來頻繁接見內(nèi)外命婦，大有籠絡(luò)人心之意，姜寧瑗居于宮外，宴請京中貴女，與林皇后里應(yīng)外合，是在為姜景璋造勢?！?p>　　三皇子姜景璋同寧瑗公主一母同胞，皆是中宮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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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皇后之女，寧瑗公主本該是南朝最尊貴的嫡公主，但壓不住扶光公主命好，一出生太史令就算出了祥瑞，尊儀天授，佑外家戚氏平定北邊戰(zhàn)禍，自此南朝進(jìn)入中興盛世，‘天降祥瑞’深入人心。

　　不過，自從承恩公父子打了勝仗，林皇后一系在朝中勢如中天，朝局已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茲按禮法‘立嫡不立長’，等質(zhì)子邦交正式議定，承恩公府的名望達(dá)到頂峰，三皇子就會被立為儲君。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因此，寧瑗公主的請?zhí)话l(fā)出去，所有受邀貴女們都賞臉去了。

　　春日宴這日，兵馬司封了一條街，寧瑗公主府門前，香車寶馬，往來不息，各府貴女們，紛紛盛裝打扮，陸續(xù)到來。

　　三品以上的人家，馬車一到，就連車帶人，一起被公主府的掌事侍女，迎進(jìn)了垂花門前停放。

　　三品以下的人家，馬車和轎子，均停在街旁，竟將整條街占滿，路人遠(yuǎn)遠(yuǎn)翹首圍觀，但見寶馬雕車，靡麗竟奢，難以描摹。

　　一個春日宴，竟也如此盛大，便也不難看出，寧瑗公主的尊貴氣象。

　　體面的公主府侍女，引著說說笑笑的貴女們，穿過幾重門，沿著山徑水廊，起伏曲折，將公主府的亭臺樓閣，疊山理水盡觀盡覽。

　　惹了一眾貴女們驚贊連連。

　　“寧瑗公主府，曾是前朝鎮(zhèn)國公主的府邸，這位鎮(zhèn)國公主助侄兒發(fā)動兵變，誅殺竊國逆賊，逼皇帝遜位給太子有功，受封‘鎮(zhèn)國太平公主’，真乃巾幗不讓須眉也?！?p>　　“聽聞，這處府邸藏風(fēng)納水，自鎮(zhèn)國太平公主后，便空置數(shù)代，全因此乃風(fēng)水貴地，這世間鮮少有人能壓得住這處福地，寧瑗公主還真是福澤深厚?！?p>　　“這處府邸重新修繕整宅，就花了兩年多，至寧瑗公主及笄之后，才賜了敕造，搬了進(jìn)來?！?p>　　“……”

　　一路上連驚連贊，最后入了暢春園。

　　暢春園占地數(shù)畝，園中有池水一泓，清澈如鏡，環(huán)池建廊、軒、亭、榭，夾岸有疊石曲橋，疏密有致，配合得當(dāng)，園中復(fù)有屋宇、泉石、花草，林木，無一處不幽致。

　　已經(jīng)有許多人到了，園中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笑聲不絕。

　　光鮮亮麗的貴女們閑著無事，湊在一塊難免聊點各家的八卦，扶光公主和寧瑗公主向來不對付，難免就有些逢高踩低。

　　“聽說寧瑗公主給扶光公主送了請?zhí)?，你們猜扶光公主會來嗎？?p>　　“約莫是不會來了?！?p>　　“為什么？”

　　“承恩公打了勝仗后，貴妃娘娘便病在宮中，戚大將軍也因舊疾復(fù)發(fā)，很久沒有上朝了，是真病，還是避其鋒芒，長了眼睛都瞧得出來?！?p>　　“一旦三皇子被立為儲君，太尉府就會徹底失勢。”

　　“沒了太尉府這座大靠山，扶光公主也沒有從前那樣風(fēng)光?！?p>　　“南朝最尊貴的公主，本就是寧瑗公主?！?p>　　“……”

　　陛下有七女。

　　大公主夭折，二公主姜寧慧遠(yuǎn)嫁徽州大族。

　　三公主姜寧嘉，四公主姜寧玉、六公主姜寧柔都是庶公主，享‘皇品’封爵。

　　五公主姜寧瑗、七公主姜扶光都是嫡公主，享有“尊正”爵位。

　　“我如果是她，怕也不敢出來湊這個熱鬧，”寧玉公主翹著嘴角，同身邊的寧柔公主道，“一個庶公主，披了一層嫡出的皮，就真拿自己是嫡公主，一旦太尉府失勢，她就會被打回原形，嘖，也是可笑。”

　　“四皇姐，”寧柔公主長得柔弱美麗，性子也溫柔良善，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宴會還沒有開始，七皇妹許是在路上耽擱了，晚點就該到了?！?p>　　寧玉公主脧了她一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當(dāng)真不知道，五皇妹舉辦春日宴是為了什么？”

　　寧柔公主捏了捏帕子，沒說話。

　　“自古啊，風(fēng)水都是輪流轉(zhuǎn)，當(dāng)今這天，是眼見著變了，”寧玉公主端起茶盞，掀了茶蓋，低頭吹了吹茶，卻不喝，“總好叫人知道，這如今，誰才是這南朝最尊貴的公主殿下，以免一些人總是拎不清身份?！?p>　　寧柔公主蹙了一下眉，轉(zhuǎn)了話：“也不知道三皇姐會不會過來?！?p>　　“她怎么會來？！”一提起姜寧嘉，寧玉公主便滿臉不屑，冷哼一聲，“五皇妹壓根就沒請她?！?p>　　她和姜寧嘉不對付，偏姜寧嘉騎射出眾，很得父皇看重。

　　寧柔公主愣了一下，姐妹們都請了，唯獨沒請三皇姐，這是不是有些不妥當(dāng)？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囃▊髀暎骸胺龉夤鞯健！?p>　　寧玉公主抬頭看去，少女頭戴飛鳳冠，淡掃蛾眉，唇染丹朱，身穿翟衣款步而來。

　　全真絲玄色遍地上，織出赤、青、黃、白、黑五正色翟鳥紋，繡金龍紋，紋飾上，搭了珠玉寶石，腰間系了一條宮絳，以組佩禁步壓裙。

　　行走之時，衣上形態(tài)各異的翟鳥，宛如浮雕一般，栩栩如生，鮮活端麗。

　　甫一出場，便壓下了場中的閑言碎語。

　　暢春園里的貴女們，立即停下手中的事物，連忙起身整衣，照著家里的品級次序，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