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再側(cè)耳細聽時,門外果真沒了動靜,粗重的呼吸聲連同腳步聲漸行漸遠。
“哼。”
她不屑地冷笑,莫蘭家大業(yè)大,當然舍不得真拿身價性命來撞自己這塊頑石。
之前的作為,無非是想達到逼迫她替嫁的目的。
這不,她稍微疾言厲色一些,莫蘭就退讓了。
蘇外婆披衣出來,緊張兮兮地地看著沈清棠問道:“我聽人說你找投資商去討說法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她拉過沈清棠仔細打量,見她衣著完好才放心下來,隨手挽起頭發(fā)。
“我昨天想了一夜,真要是展覽館沒了,也就算了??赡阋窃俪隽耸?,外婆以后到了地下,該怎么同你媽交代啊!”
只是她眼底深深的不舍,還是泄露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展覽館比不上沈清棠,但仍舊是蘇外婆的命根子!
沈清棠垂下眼,神情溫順:“您放心,他很好說話,也沒有為難我。還答應要繼續(xù)投資展覽館,只是還有個條件。”
提起“他”時,沈清棠滿腦子都是江清晏的影子,眉梢眼角不自覺帶出了三分媚態(tài),倒真像即將出嫁的新婦。
蘇外婆一聽能保住展覽館,全副心思都轉(zhuǎn)移了,竟然沒看穿外孫女的心事,只忙忙地追問道:“他提出了什么條件?”
在應下莫蘭后,沈清棠轉(zhuǎn)瞬間就想好了說辭。
她自然不能跟蘇外婆實話實說,可外出的時間太長,也說不過去,只能把一切都推到魏今安身上。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用不著為此感到愧疚。
“他看準了商機,想讓我去當繡娘師傅,替他帶一支隊伍,”沈清棠溫溫柔柔地拉起蘇外婆的手,在她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增添佐證,“您記得那個常常訂購蘇繡的神秘客人吧?”
所謂的神秘客人確有其事,只是至今連沈清棠都還不知道他的廬山真面目。
自她上大學以后,這人年年都要購置大量的蘇繡成品,還從不還價。
算得上是沈清棠最喜歡的老主顧。
蘇外婆點了點頭:“當然記得,現(xiàn)在的人大多浮躁。能像他那么喜愛蘇繡的人,就顯得極為難得了。”
“對呀,您說巧不巧。到那里一看,我才知道他就是那個投資商。之前不樂意,是聽信了別人的讒言,以為咱祖孫倆搬走了呢。”
蘇外婆笑得開了花,輕輕拍了拍沈清棠的手:“真是緣分啊?!?p> 沈清棠彎了彎眼睛,又接著說道:“我可沒答應他,要遠去江寧,不能時?;丶?。您也知道,教會別人刺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這孩子,”蘇外婆生了氣,直接上手在沈清棠臉頰掐出紅印子,“這是好事,能把咱家的學問傳出去,你憑什么不愿意?”
沈清棠連忙哄道:“好好好,我待會就和他聯(lián)系。這不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嘛!”
“我還能不答應?”
蘇外婆急得直跺腳,質(zhì)問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一個不通情達理的人不成?”
這算是祖孫倆樂此不疲的小把戲了,誰也沒有真的生氣。
“您先休息,我去準備早點。”
沈清棠扶著蘇外婆坐下,轉(zhuǎn)身就去廚房揉面去了。
其實她這番話,不能說天衣無縫。
但蘇外婆如何會料想到自幼乖巧懂事的外孫女會撒謊呢,而且還是為了嫁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
直到進了廚房,沈清棠挺直的腰背剎那垮下來,如同被抽出靈魂的木偶,機械麻木地和面粉。
最想逃離小鎮(zhèn)的人是她,最不敢逃離小鎮(zhèn)的人也是她。
在這個保守的地方,蘇心的逝世對沈清棠的人生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那些年輕時候被蘇心壓制得喘不過氣的女人,教唆自己的兒女在沈清棠身上肆意地謾罵毆打,進行著遲來的報復。
日久天長,便養(yǎng)成了她表面溫柔婉約,其實內(nèi)心深處時刻叫囂著放肆狂歡的心態(tài)。
江清晏,算是極力抓住的救命稻草,擁有為了蘇繡事業(yè)這樣的極好借口,使得沈清棠不必再與內(nèi)心做激烈斗陣。
她打開手機,給莫蘭發(fā)送一條短信:最遲明早,我要看到合同。
謝星野發(fā)來的大量消息,再次被沈清棠忽視過去,只回了一個微笑小黃人表情包敷衍過去。
起初謝星野對蘇繡還沒有這么深的執(zhí)念,可年年的蘇繡訂單都被神秘人截胡,鬧得他火氣越來越大,同時還深感無奈。
原因無他,謝星野是個富二代,并且還是富二代中間相對不那么紈绔的那一類。
但富二代這個身份的限制,注定家里不會給他太多的零花錢,和其他沒法做主的花花公子哥沒有太多區(qū)別。
真要拼起財力,他遠遠及不上那位神秘客人。
而沈清棠還有年老多病的外婆要照顧,根本不可能給予他多少優(yōu)惠。
因此謝星野才會劍走偏鋒,要求一幅自己的肖像繡,訂金則是這幾年賽車比賽積攢下來的獎金。
沈清棠輕輕觸碰神秘客人的微信頭像,系統(tǒng)默認的圖案沒有一點特別之處,
來往的對話格外簡潔,幾乎都是她拍照發(fā)圖,對方問價,她再給出價格,對方就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賬過來。
只兩年前有一丁點兒區(qū)別。
那時蘇外婆心臟不好,需要一大筆錢來搭建心臟支架。
沈清棠被天價醫(yī)藥費逼急了,恨不得挨家挨戶跪著乞討,剛巧這時神秘客人要購買一幅蘇繡。
價錢早就商定好,在即將寄出繡品時,她厚著臉皮提高了價錢。
那邊久久沒有動靜。
她滿臉滾燙,深感懊悔時,對面卻發(fā)來十倍的轉(zhuǎn)賬:抱歉,剛才在開會。
他一句話都沒有多問,甚至還多給了錢。
“怎么了?”
手機“嗡嗡嗡”地震動,對面的神秘客人發(fā)來消息。
沈清棠回過神來,一瞅手機屏幕,立刻紅著一張臉叫出聲來:“呀!”
她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狂點了對方的頭像好幾下,滿屏幕都是“我拍了拍‘阿念’說我愛你”。
這個寡言少語的“阿念”,居然設置這樣的話!
這是沈清棠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還沒等她想好理由,阿念又發(fā)來消息:“是不是需要錢?”
隨后轉(zhuǎn)賬十萬塊,又接著問她:“夠嗎?不夠我這里還有?!?p> 沈清棠呆愣住,她還從未遇到過這樣信任她的人,不問緣由不求回報,善良得有些傻氣。
在這樣的沖擊之下,她鬼使神差地發(fā)去消息:“我要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