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長安
翌日,天方才泛起魚肚白,帳外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士兵們的呼喝聲:“動作再快些!”
聽聞這動靜,桑霧在睡夢中蹙了蹙眉心,迷迷糊糊抓起身上的棉被蓋過頭頂,緊緊攥住,將自己裹成蠶蛹的模樣,翻了個身。
霍去病站在床榻一側,垂眸看著她怪異的姿勢,微微擰眉,沉吟片刻后,緩緩道:“醒醒,天亮該啟程了?!?p> “……”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
“桑霧?!被羧ゲ√岣咭袅浚俣冉辛怂槐?,語氣頗重:“你若再不醒,那便獨自留在這荒漠之中等著喂狼?!?p> ?。?!
桑霧倏地驚醒,她猛地從棉被中鉆出來,警惕地四下環(huán)顧了一圈,卻并未瞧見任何危險的事物。
她松了口氣,剛要放松戒備,就見霍去病站在床榻側,雙臂環(huán)于胸前,面色不耐地看著她。
“……”
這是又怎么了?一大清早醒來就怒氣沖沖的,莫非她哪里又招惹他了?
桑霧揉了揉眼睛,迷茫地問道:“將軍,您又怎么了?”
霍去病深吸了口氣,努力壓抑住脾氣,冷冰冰道:“趕快穿衣洗漱,今日還要趕路,莫要你的原因而耽誤。”
“喏……”
桑霧點點頭,披散著頭發(fā),坐在床榻上卻沒有任何動靜。
“……”
霍去病忍無可忍,上前一步,不耐道:“你怎和頭驢似的,非要鞭策一下,才能動?!?p> “驢?”
桑霧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伸手指向自己,確認道:“你罵我是驢?”
這簡直欺人太甚!
“只有驢才需要趕著走,你與驢又有何區(qū)別?”霍去病頷首,理所應當道。
“本質的區(qū)別?!鄙lF抬眸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長得比驢好看?!?p> 霍去?。骸啊?p> 他忽然發(fā)現,跟她說話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行了,別磨蹭了,再拖延下去,恐生變故。”他說完,便轉過了身,獨自走出了帳內。
桑霧癟癟嘴,慢騰騰爬下床,踩著鞋,一步一挪的進了凈房。
待洗漱好換上新衣裳,她才算是恢復了元氣,邁步走了出去。
見她這副樣子,霍去病挑了挑眉,沒吭聲。
桑霧看了看他,見他面容冷肅,渾身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氣場,頓時就慫了,朝不遠處的小士兵招了招手,用嘴型說道:“小五,你過來下。”
經過這數月的相處,她已經和這個常給她送膳食的小士兵混了個差不多熟,所以自然也就親近了些。
小士兵跑過去,憨厚地摸了摸腦袋:“桑姑娘找我?”
桑霧看了眼霍去病,小聲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回長安了?”
“是呀?!毙∈勘Σ[瞇道:“桑姑娘和霍將軍同乘一匹,等到回長安后,桑姑娘富貴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啊。”
“你這是什么眼神?”
桑霧被逗笑了,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小士兵,笑著說:“我瞧著你倒是挺精明的,怎么在這種事上犯了糊涂,我自身都難保,怎能護的了你?”
聽她這般說,小士兵有些懊惱,隨即又道:“霍將軍待桑姑娘是不同的,桑姑娘雖身份有些差,但能博得霍將軍歡心啊,回了長安后,嫁入將軍府做個側夫人定是沒什么大問題?!?p> 霍將軍雖是將軍,但從未納妾,也沒有其他通房丫鬟伺候,更遑論妻妾之類。
小士兵覺得,桑姑娘雖說性格柔弱了些,但人品端正,肯定是個能陪著霍將軍聊天解悶的好女子,故而便抱了希望。
然而,桑霧的回答令他失望至極。
“妾室?我不做妾室的。”
她一直接受的都是一夫一妻的制度,讓她淪為妾室,她肯定不能接受的,更何況,她也不會永遠留在這大漢,等到攻略任務完成后,她就會回去,不會有任何變化。
“桑霧?!?p> 這時,霍去病邁步走過來,面露不悅地說道:“他是男子,你與他私下往來,成何體統(tǒng)?”
“……”桑霧眨了眨眼,辯駁道:“說話也算是私下往來嗎?”
霍去病皺眉,沒有言語。
桑霧想了想,低垂下眼眸,也沒接話。
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古時女子的無奈,只不過是與一個男子搭話,卻被冠以私下往來之名,委實有些憋屈。
“……”
霍去病沉默良久,終于嘆了口氣,垂眸望向她:“方才是我說的話重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p> “將軍不必如此?!鄙lF搖搖頭,溫順乖巧道:“方才是小女子一時未注意分寸?!?p> 她現在就要盡量將自己帶入真正漢代女子的身份去行事說話,以免哪天漏出破綻,因說錯了話,而丟了小命。
此番回了長安,她的處境只會更加困難,她要面對的那些老狐貍們定是比霍去病難搞,她若再不謹慎些,恐怕連死都不知曉究竟怎么死的。
況且,延續(xù)了千年的封建思想,僅憑她自己一人來改變,是絕對不可能的,直至近代歷史以來,全世界的女性地位才算突破了重大轉變,而這其中,又是靠犧牲了多少不知姓名的女子,用鮮血而鋪筑成功的。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學著適應、習慣和遵守這里的規(guī)矩,否則她早晚會暴露自己,獲得個慘淡收尾的結局。
“你這副樣子,倒像極了一只縮在殼子里的龜。”霍去病瞥了她兩眼,嗤笑著調侃道:“活脫脫一只被拔毛的刺猬?!?p> “……”桑霧抿唇,暗恨地盯著他,很想咬死他。
霍去病不理會她憤怒的目光,徑直越過她,眼里含有些笑意道:“出發(fā)吧?!?p>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刺眼的光芒照在臉上,驅散了一絲寒涼之意,桑霧抬手擋住眼簾,遮住眼底復雜的情緒。
霍去病騎馬走在隊伍最前列,他一身黑甲,背脊筆直地立于高高的馬鞍上,手握韁繩,整個人猶如出鞘的劍鋒般凌厲。
他垂眸望向她,迎著傾瀉的烈陽,緩緩朝她伸出手。
桑霧遲疑片刻,將自己白皙纖細的右手放進了他寬闊堅硬的掌心里。
感受到手中傳來溫熱,桑霧抬眸,看向了他的側顏。
他依舊面色冷峻,薄唇緊抿,但微揚的嘴角顯示了他此時的心情。
桑霧悄悄彎了彎紅潤的唇瓣,輕輕攥了攥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