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長夜清冷,月光寧靜,似輕紗一般籠罩在長樂殿上。
卓皇后進到長樂殿中行了一禮。她身著鳳凰銜珠明月長袍,發(fā)間以白玉牡丹金鳳釵為飾,看上去溫婉大氣,持重端莊。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洪福齊天?!?p> 她抬眼看了看蕭九辰,見他沉默不語,便起身走到桌前,對蕭九辰說道:“陛下,讓臣妾為您硯墨吧。”
蕭九辰鳳目清冷,也不抬眼看卓皇后,只冷聲說道:“皇后掌管六宮,為天下母儀之典范,硯墨這種事情,怎么能叫你做呢?”
卓皇后微微而笑,一遍硯墨一邊說道:“陛下,臣妾愿意。”她頓了頓又道:“陛下叫臣妾來,可是思念臣妾。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何不放下筆墨休息一番呢?窗外天色已晚,陛下龍體要緊,不如讓臣妾服侍陛下歇息吧?!?p> 蕭九辰冷著眼,淡淡的說道:“不急。皇后掌管六宮,瑣事繁忙,大小事宜事無巨細,朕倍感欣慰,今日叫皇后來,是有一事要問。”
卓皇后嫣然而笑,說道:“陛下請講?!?p> 蕭九辰放下手中的筆墨,冷眼看著卓皇后說道:“朕聽聞南陳的穆清公主住在凌霄閣?!?p> 卓皇后微微一愣,唇邊的笑容立刻淡去了幾分,“回稟陛下,臣妾聽聞穆清公主喜歡清靜,所以就命人將凌霄閣打掃了出來,讓公主居住。若陛下覺得不妥,臣妾立刻派人給公主換個住處?!?p> 蕭九辰鳳目微瞇,眼底如獵鷹之怒,“所以,你就將她換去了尚衣局?當真是個好去處。你以為朕政務繁忙,無暇顧及她,便可以如此作為?”
卓皇后聞言,嚇得渾身一顫,跪在地上,“陛下有所不知,那穆清公主囂張跋扈,根本不把臣妾放在眼中。臣妾好心派人教她規(guī)矩,她非但不知感恩,還弄了一群馬蜂,將臣妾派去的人蟄得滿面是包。就在前幾日,臣妾邀她品茶賞畫,她卻將茶水吐在畫上,弄臟了陛下御賜的《廬山圖》,臣妾若是不罰她,只怕后宮人人都要效仿,到時候臣妾還如何管理后宮,如何叫陛下無后顧之憂啊?!?p> 蕭九辰冷哼一聲,“你這么說,倒是朕錯怪你了?!?p>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據(jù)實稟報。”
蕭九辰道:“你可知我大梁與南陳合作結為姻親,兩國大軍合力攻打北齊,一路勢如破竹。誰知北齊名將高琥死守京都,我們兩國大軍久攻不下。如此危機之時,若是南陳叛變,與北齊兩路夾擊,你以為會如何?”
卓皇后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是臣妾愚昧,不懂形勢,還請陛下恕罪?!?p> “還不快滾回長春殿閉門思過?!笔捑懦嚼渎暫鹊馈?p> “是。”卓皇后眼底噙著淚水,從地上站起身來說道。
夜晚的長街宮燈閃爍,地面的積雪上,落下一個個行走的腳印。
周長生跟在蕭九辰身邊,低聲詢問道:“陛下,咱這是要去哪???”
“去尚衣局?!?p> 周長生緊跟著蕭九辰的步子,低聲說了一句“是”,再也不敢出聲。
一行人眼看就要到尚衣局的門前,只見一個內侍跑上前去說道:“陛下,卓將軍求見,這會子正在長樂殿候著呢,說是有了梁三娘的消息?!?p> 蕭九辰聞言,立即掉頭往長樂殿去。剛走出去三兩步,又對周長生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去尚衣局接穆清公主出來,不得有誤。”
“是?!?p> 冬日的早晨,天總是亮的晚一些。剛過卯時,宮里的宮人們便要起來做事。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東邊的天際慢慢明亮起來,一抹霞光傾瀉在尚衣局的庭院中。院子里,宮人們正在掃雪,雪浸潤過的黑土,仿佛被染上了玫瑰色的晨曦。
“穆清,外面有人找?!币粋€小宮女跑到穆清身邊說道。
穆清放下手中的掃把,朝尚衣局門口走去。
尚衣局的門口,白子佩迎風而立。他的肩頭,沾染了清晨的霞光。
“穆清公主,我家主子讓我把凍瘡膏給你送來?!卑鬃优逡娔虑暹^來,把凍瘡膏遞到穆清手中說道。
穆清微微而笑,說道:“替我謝過你家主子。”
白子佩道:“我家主子說了,這凍瘡膏一日三次,晚上涂抹效果最佳。天氣嚴寒,公主能不碰涼水的話,就不要碰了,不然凍瘡會更加嚴重?!?p> 穆清輕輕點頭,“嗯,我記下了。有勞白將軍?!?p> 白子佩拱手一禮,匆匆而去。
尚衣局的配房中,穆清坐在桌前,正在給自己上藥。
雪鷺進到屋內,在穆清身邊坐下,“公主,這是什么呀?”
穆清道:“凍瘡膏啊。”
雪鷺盈盈而笑,拖著下巴問道:“公主與齊宣王爺關系好嗎?我方才瞧見殿下身邊的白侍衛(wèi)同你說話,是不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穆清微微一愣,心中想道:白子佩什么時候成了齊宣王爺?shù)氖绦l(wèi)了。
“啊,我跟齊宣王爺不熟兒啊,這是別人托白將軍送來了?!?p> 雪鷺眨著眼睛,“可是……”
穆清一把拉過雪鷺的手,“可是什么啊,你手上也有凍瘡吧,來,我給你涂點。”
這時,陸司衣繃著臉進到屋內,見那二人坐在一處閑聊,面色上更有幾分不悅。“你們倆在那做什么呢?還不快去干活。穆清,你跑一趟長卿殿,把桌上的衣服送過去?!?p> “是?!?p> 穆清將衣服送到長卿殿后,路過御花園,見一群宮女內侍聚在回廊下,不知在瞧些什么。她心下好奇,便湊過去看熱鬧。她擠在人群后面,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亭子里,蕭轍與蕭舜之正坐在那里下棋。
這時有個小宮女說道:“那就是齊宣王爺嗎?長得可真俊啊?!?p> 穆清盯著蕭舜之,心中不免疑惑,一個四十歲的老大叔,哪里俊美?
又有個小宮女說道:“人人都說齊宣王爺氣宇非凡,美如冠玉,還下的一手好棋呢?!?p> 穆清拍了拍那小宮女,問道:“齊宣王爺那么老,哪里俊美了?”
那小宮女掩面而笑,說道:“這位姐姐,你說什么呢,那年長的男子是晉王殿下,年輕的,才是齊宣王爺呢。”
穆清抬眼看去,亭中的齊宣王爺,可不就是錦書嘛。
“那,你知道齊宣王爺叫什么嗎?”
那小宮女四下瞟了兩眼,低聲說道:“殿下的名諱我們原是不能講的,既然你問了,我便告訴你,齊宣王爺名蕭轍,字錦書。”
有那么一瞬間,穆清的腦子是混沌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尚衣局的,只記得那小宮女的話,還有早晨的時候,雪鷺說過的話。
“公主與齊宣王爺關系好嗎?我方才瞧見殿下身邊的白侍衛(wèi)同你說話,是不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蕭轍的身份,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當初拿到生辰貼的時候,自己看都沒看一眼就收起來了,當真是自己疏忽了??擅髅魇鞘治毡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卻要隱瞞身份在她身邊,究竟是為什么?圣旨已下,他們二人的婚約還作數(s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