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星河璀璨。早春的夜里還十分清涼,清風吹落了枝頭的杏花,一片一片落在草地上,寧靜而又寂寥。月光清幽,傾瀉在宣室殿的窗前,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帶著一種綽約的美。
穆清坐在桌案前,正在抄寫經文。
雪鷺上前行了一禮說道:“公主,偏殿已經收拾好了,洛姑娘已經歇下了?!?p> 穆清點了點頭,說道:“嗯,你去把桌上的那副月下孤影裱一下,然后掛起來?!?p> 雪鷺應了一聲,便拿著畫走了出去。
蕭九辰過來的時候,穆清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眉眼沉靜,脫下外袍給穆清披上,又將她打橫抱起放到了床榻上,輕輕地蓋上被子。
“朕方才經過偏殿,看到有光亮,是誰住在那邊?”蕭九辰在桌前坐下,一邊抄寫經文,一邊對著錦瑟問道。
“回陛下的話,洛姑娘來了,
“洛姑娘?可是洛少府家的?”
錦瑟點了點頭,為蕭九辰斟了一杯茶水,“是?!?p> “也好。穆清整日待在殿中不出門,有個人陪她說說話也好。明日告訴洛姑娘一聲,朕準許她在宮里多住幾日,好好陪陪穆清。”
“是,陛下。”
蕭九辰坐在桌前,幫穆清抄寫著經文。他不經意的一撇,瞧見桌上還放著一張畫,畫上畫著一條藍色裙子的繡樣,裙子上綴著粉嫩的海棠花,那花畫的極仔細,連莖葉都十分清晰。蕭九辰以為穆清是想做給自己的,便沒有多想,只輕輕扯起一邊嘴角,淡淡一笑。
“對了,朕今日幫穆清抄寫經文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她了。”
錦瑟微微一愣,輕輕點了點頭,“是,陛下?!?p> 次日一早,等穆清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的身上還披著蕭九辰的外袍。
“昨日陛下來過了嗎?”
錦瑟一邊幫穆清梳洗,一邊說道:“是,陛下來的時候公主已經睡了?!?p> 穆清眉眼沉沉,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她打了個哈欠,朝桌子上一撇,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錦瑟,你大早上起來幫我抄寫經文了嗎?”
錦瑟聞言,和雪鷺對視了一眼,方笑了笑,說道:“是,奴婢起的早?!?p> 錦瑟說完,便急匆匆的拉過雪鷺,端著臉盆出了宣室殿。
雪鷺疑惑道:“陛下為何要幫公主抄寫經文,還不讓我們說?”
錦瑟低聲道:“陛下的心思,豈是你我能揣摩的。還是快些為公主準備早膳吧。”
飯桌前,穆清等了洛瑤半天她都沒過來。
“雪鷺,你再去催催洛瑤,這都半天了,怎么還不來?!?p> 雪鷺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跑到偏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公主,洛姑娘說了。她心情不好,這早飯就不和您一起吃了。她說想要自己靜一靜?!?p> 穆清嘆了口氣,“那也不能不吃飯啊。雪鷺,你一會兒盛點粥拿點吃的給洛瑤送去?!?p> “是,公主。”
就在這時,錦瑟領著幾個人,搬了個木頭架子進來,架子上掛了一件繡品。穆清的心中疑惑,不禁開口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錦瑟道:“是梁三娘的金鳳報春,陛下知道公主喜歡,特意讓人送來的。陛下還說,這繡品上有個謎題,只要公主能解開,就能見到梁三娘本人?!?p> 穆清眼底帶光,驚喜道:“這不是上個月在雪峰仙居出售的那副嘛。真能見到梁三娘啊?快讓我瞅瞅。”穆清坐在軟榻上,細細的端詳著那副金鳳報春,只是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任何謎題。
“這連字都沒有,哪有題?。俊?p> 錦瑟也站在繡品前端詳著,輕聲說道:“奴婢也看不出來。不過陛下金口玉言,想來不會有錯吧?!?p> 二人正說著,只見殷修儀帶著玉芝進到殿中行了一禮。
“陛下冊封公主為蓉貴妃,嬪妾還未給貴妃娘娘道喜呢。”殷修儀喜上眉梢,唇邊帶著甜意,在穆清的身邊坐下。
穆清見殷修儀過來,高興極了,急忙拉了殷修儀在軟榻上坐下?!皟苑舛Y都還沒有行呢,現在還不能算呢。殷姐姐就別客氣了?!?p> “陛下的話就是圣旨,冊封禮還不是早晚的事?!?p> 穆清禮貌的笑了一下,吩咐錦瑟將桌上的藍裙子繡樣拿來。
“殷姐姐,裙子的繡樣我已經畫好了,姐姐快瞧瞧喜不喜歡。”
殷修儀接過繡樣,嫣然而笑,“娘娘怎么知道嬪妾喜歡藍色?還有這海棠花,也是嬪妾最喜歡的?!?p> 穆清道:“看姐姐平日里愛穿藍色的衣袍,便也能猜出一二了。至于這海棠花嘛,合宮上下誰不知道,長卿殿的海棠花可是一絕,隔著很遠都能聞到香味兒呢。若是姐姐喜歡,我今日就開始做,過不了幾日姐姐就能穿上了?!?p> “娘娘有心了,嬪妾喜不自勝。”
穆清將繡樣收起來,說道:“叫我穆清吧,別一口一個娘娘的,聽著怪別扭的?!?p> 殷修儀的唇角微微有些苦澀,只聽她懨懨的說道:“陛下對娘娘的寵愛人盡皆知,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怕是要怪罪嬪妾不懂禮數了?!?p> 穆清微微一愣,眨著眼睛說道:“不會吧,陛下雖然挺討厭的,也不會干涉嬪妃之間姐妹相稱吧?!?p> 殷修儀眼眶微紅,唇邊帶著一抹苦笑,“若是換做別的嬪妃也罷,只是,陛下厭惡嬪妾,自然就管的多一些?!?p> 穆清看著殷修儀眼底強忍的委屈,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殷姐姐這么好,陛下怎么會討厭姐姐呢?一定是姐姐誤會了吧?!?p> 殷修儀苦笑一聲,說道:“我和卓皇后還有元妃都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陛下還沒有登基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都是陛下的側妃。你看看,同樣都是妾,她們一個做了皇后,一個在妃位,而我只是一個修儀。陛下說到底還是厭惡我的。”
穆清道:“位份也不能說明什么啊。雖然她們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元妃,也沒見陛下對她們有多看重?!?p> 殷修儀笑著搖了搖頭,“娘娘,有些事情你不懂,在你來大梁之前,這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陛下帶兵,以清君側之名屠了代家。娘娘可聽說過代家?”
穆清疑惑道:“代家?我只知道,先帝的皇后好像姓代?!?p> 殷修儀點了點頭,“對,就是先皇后的母家。家父是禮部侍郎殷繼原,先皇后是我的姨母?!?p> 穆清聞言,微微有些驚訝,“所以你家也遭受牽連?”
殷修儀輕輕點頭,“我的母親在那場驚變中離世了,父親也不被重用。陛下念及舊情,也不過讓父親做了侍郎。代皇后是陛下的養(yǎng)母,陛下本不愿牽連代皇后,可是滿門的冤屈,代皇后又怎能置身事外。她去寺廟拜佛,在路上遇難了。代皇后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刺繡,她的手藝無人能比?!?p> 殷修儀說著,禮貌的一笑,“我原是不該說這些的,娘娘可不要見怪?!?p> “怎么會呢,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說啊,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心里就會好很多呢?!蹦虑宓难鄣讕е\懇,輕輕的握著殷修儀的手。
殷修儀垂著眼,低聲說道:“因為代家的緣故,陛下厭惡嬪妾,皇后和其他嬪妃也不愿跟嬪妾來往。娘娘今天知道了這些事,以后還會和嬪妾說話嗎?”
穆清笑著握了握殷修儀的手,“當然會了,殷姐姐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姐姐以后可以經常過來坐坐,我們聊聊天下下棋也是好的?!?p> 殷修儀笑著點點頭,“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