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巷位于青州城西面。這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富商巨賈。因為離青州最大的集市較遠,竹溪巷難得的清凈。
為了進城方便,兩年前,常落云便在竹溪巷買了一個院子,一年中總會來住二三天。
平日院子沒人住,只有老蒼頭福伯一家守院子。
常落云回青州參加刺繡大賽,福伯早已得了信,并將一切安排妥帖。
常落云從郡王府回來時,屋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吃的用的也準備齊全。
等福伯上前幫碧煙拿了包袱到屋里,常落云早已迫不及待的將錦囊打開。
錦囊里面是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信簽,常落云將它摁在胸口,淚盈于睫,心中默念,“祖母,云兒長大了,你放心,云兒今后會好好的?!?p> 好一陣,她慢慢打開信紙。
潔白的宣紙上,“訂婚書”三個字赫然入目。
下面的字剛勁有力,筆走龍蛇。
“今有慕家之子景奕,常家之女落云,從茲締結(jié)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將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
上面有老長平侯和祖父的簽章。
常落云呆了片刻,祖母給自己的居然是與慕景奕的婚書。
只是,她并不放心將婚書交給父親和裴氏,而是親自交給茜紅讓她交到自己手上,難道祖母已經(jīng)知道害她的人就是裴氏。
她甚至連父親都不相信的吧!
常落云將婚書慢慢疊起來放在錦囊里遞給碧煙。
祖母,你放心,孫女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和常落云不同,碧煙卻是真心高興,她笑盈盈地說:“姑娘,沒想到你的婚事老太太早已經(jīng)安排好了。老太太真是有遠見??!”
如果老太太不做安排,裴娘子哪里會真心為姑娘尋一門好親事。
常落云只覺的心里有點煩悶,她從屋里走出來,福伯的女兒小五正端著一盤洗好的櫻桃過來??吹剿?,笑著說:“姑娘,奴婢今早去集市買了新鮮的櫻桃,正要給你送到屋里?!?p> 常落云取了一顆放在嘴里,酸酸甜甜讓她清醒了些。
“碧煙,你去讓福伯備車,我們?nèi)ゼ槷斾佉惶?。?p> 碧煙出去沒一會,福伯便備好了馬車。常落云將馬車兩邊帷幕卷起,看著外面細細的垂柳。
兩年前,她到青州開當鋪的時候可沒有少費心思,雖然延慶叔細心,但從選地段到談下鋪子,自己仍舊親力親為,以至于吉順當鋪開業(yè)才兩年,在青州便很有些名氣。
吉順當鋪離竹溪巷不遠,已經(jīng)下午,店鋪里除了伙計并沒有人。
常落云走了進去,“安貴,延慶叔呢?”
低著頭看賬本的安貴抬起頭來,驚喜地道:“姑娘,你來了?!?p> 安貴長著一張窄條臉,一雙瞇瞇眼離得有點遠,不笑的時候也帶著笑意,看上去十分喜慶。
吉順當鋪只有掌柜王延慶和伙計安貴兩人,平日里多半是安貴守店子,有大單生意的時候才由王延慶招呼。
“延慶叔在里面,我去叫他?!卑操F從柜臺后面走出來,就要往里面走。
常落云攔住他,“不用了,你忙你的,我去找他?!?p> 店鋪后面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里面連著三間廂房,王延慶和安貴就住在里面。
常落云剛走到院子里,一個中等身材濃眉大眼的男子便走了出來,笑著說:“云兒,刺繡大賽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如我預(yù)料的一樣,你果然得了頭名?!?p> “延慶叔,”常落云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坐下,“前幾日你說的事怎么辦了?”
王延慶在常落云對面的石墩坐下,安貴已經(jīng)倒了茶進來。他雙手端起一盞移到常落云跟前,“前幾日裴城過來,拿了兩張地契,說是要典當常家鄉(xiāng)下的兩個莊子,我一時拿不定主意,又害怕他拿去其他鋪子,所以才去請了姑娘你的意見?!?p> “那裴氏真是昏了頭了,典當了農(nóng)莊,常家上下一大家子日常的嚼用從哪里來?難道拿典當?shù)你y子去買,真是殺雞取卵?!背B湓坪咝?。
“我聽裴城的意思,應(yīng)該是去做什么生意?!?p> “那就更不應(yīng)該了,做生意有虧有贏,拿自家產(chǎn)業(yè)典當了去做生意,本就是賭徒行為。
而且,貨物運輸途中本就不可預(yù)測,加上這兩年匪患四起,更是增加了不知多少風險,裴氏放著安安穩(wěn)穩(wěn)的農(nóng)莊不要,卻要去做什么生意,真的是窮瘋了嗎?”
“我看裴城那個人也不靠譜,最開始,他只是開果子鋪,后來聽說是認識了什么夏國的富商,倒賣一些絲綢掙了幾個銀子,我估計裴氏肯定是著了他的道?!蓖跹討c說:“這常家的莊子,八成是要打水漂了?!?p> “既然她們敢當,我就敢收?!背B湓七有?,“延慶叔,兩個農(nóng)莊一共當了多少銀子?”
“七百兩?!?p> “七百兩?”常落云冷嗤,“當初買這兩個莊子怕都花了不止七百兩?!?p> 常家的兩個莊子雖然不大,但好在大多都是農(nóng)田,少部分坡地也種上了桑樹,光是桑葉也有一些收入。
七百兩銀子實在是太低了,延慶叔果然會做生意。
“我看裴城很著急的樣子,就有意壓了壓價,哪里知道他也同意了?!蓖跹討c說:“就不知道常家遇到了什么困難?”
“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難,既然莊子到了我們手上,就要經(jīng)營起來?!背B湓普f,“莊子上的都是良田,全部用來種成糧食存起來,其余的就不用考慮了?!?p> 王延慶說:“這倒是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如今蘄國大肆生產(chǎn)絲綢,目之所及大多是桑樹,難得有塊農(nóng)田種糧食,不能不未雨綢繆啊?!?p> 常落云笑笑,“延慶叔,我過兩天就跟郡王妃進京了,當鋪的事情你做主就好?!?p> “云兒放心,當鋪的事情,我一定盡力。
“還有,你上次讓我把吳媽的身契拿到,我已經(jīng)辦妥了?!?p> 常落云點點頭,“當鋪有延慶叔看著,我自然放心。
吳媽以前跟著我阿娘在名繡坊,難得她一片真心,如今她上了歲數(shù),就讓她到竹溪巷來住著,今后還要請延慶叔多照看著點?!?p> “云兒認準的人,我自會盡心?!?p> “前幾日,吳媽找到了跟著我祖母的丫鬟茜紅,說了一些祖母當時中毒的情況。只是,時日已久,查起來更費力一些,延慶叔也幫我留意著?!?p> “茜紅如今在哪里?”王延慶淡淡地問。
“裴氏將她給了裴城?!?p> “這就好辦了,”王延慶說:“毒害老夫人,光是裴氏一個人定不能做到,這裴城是她親兄弟,如今她又這樣信任他,我瞅著很可疑?!?p> “延慶叔和我想到一處去了,等吳媽過來,讓她多跟茜紅接觸,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p> 常落云故意漏去了婚書的事,有了阿娘的教訓,她可不想盲婚啞嫁。當年阿娘若是知道爹爹是這么一個冷漠的人,她還會嫁他嗎?。
她常落云要嫁的人,可一定要打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