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話本
他們家小姐?
李侍郎靠科舉入京,李府遠在城西,與秦陽侯這樣的貴胄人家相差甚遠。
華羲郡主便不必說。今日晚膳,李明宣眼界大開,過去道聽途說的稀罕物,就在這餐桌上,是這些貴人日常起居的尋常之物。
而舒家的二小姐就坐在他對面,溫婉小意,笑容淺淺,頗有貴女風范。手腕上玉環(huán)叮當,也是難得一見的名貴珍品。
李明宣含笑道:“敢問姑娘,是哪位小姐?”
李明宣相貌不差,一襲錦袍,倒也算個玉面郎君。只是他眼底烏黑,氣息虛浮,半張臉又高高腫起,這種風流輕佻的表情委實不適合他,反而有幾分賊眉鼠眼之感。
婢女壓下眼底輕蔑,柔聲道:“這就不便透露了。我們家小姐便命人拿了消腫化瘀的膏藥,向大郎君賠個不是。”
李明宣原本覺得該是那位舒二小姐,聽婢女這么一說,心里浮現(xiàn)新的猜測。
難不成是那位高傲的郡主,打了他之后心懷內(nèi)疚,轉(zhuǎn)頭又讓人給他送藥了?
李明宣神色飄飄,接過藥匣,若有似無摸到婢女手背,“這等小傷,不足掛齒,在下先謝過你們家小姐了。”
婢女笑道:“李侍郎才華橫溢,名聲在外,侯爺頗為賞識,夫人特意叮囑我們要好生招待你們。只是近日長公主忌日將至,郡主心情欠佳,連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請大郎君不要放在心上?!?p> 果然是華羲郡主的人吧?
李明宣的腦海里劃過舒窈的臉。少女芙蓉粉面,便是生氣起來,也若春日海棠般燦爛,讓人心猿意馬。難怪都說華羲郡主傾國絕色,皺眉的模樣都極為好看。
他的笑容濃了一些:“自然?!?p> 婢女又惆悵嘆道:“好在每逢長公主忌日,郡主都會到寧安寺住上幾天,這樣的日子也不算難熬?!?p> 華羲郡主要到寧安寺暫?。?p> 李明宣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
這婢女好端端的,又是“賠個不是”,又是告訴他郡主過幾日的行程……難不成,是郡主在邀請他?
聽說華羲郡主才及笄,這個年紀的少女最好面子??峙率撬辉秆悦鳎@才借婢女之口,拐彎抹角地暗示他。
就算不是……
李明宣想,連婢女都這么殷切,想來秦陽侯對他爹確實看好。若他能制造機會,尚了郡主,李家豈不是能一飛沖天,與這豪華的秦陽侯府比肩?
李明宣自詡相貌不差,又頗有才華,過去在書院,沒少被小娘子丟手絹。今日是他操之過急,惹急了郡主,等到下一次,他自然不會這么魯莽。
李明寂那畜生都能得郡主青眼,他李明宣怎么就不行了?這必然是上天給他準備的機會。
合上廂房的門,婢女快走幾步,忽而掏下一只耳鐺,丟在地上。
……
“二小姐,已經(jīng)辦妥了?!?p> 聽著門外婢女的聲音,看著首飾匣里僅剩的一只耳鐺,舒寧悠眼尾上揚,愉悅掩飾不住。
她點起蠟燭,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本小冊。
這是一本話本,紙張很薄,只有巴掌大,書封頁上寫著“紅塵亂”三字,講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少男少女相知相戀的故事。
前些天,舒寧悠上集市買書,這話本就夾在幾本書里,隨著舒寧悠翻書的動作掉了出來。她以為是尋常話本,百無聊賴地翻了幾頁,驚覺內(nèi)容眼熟。
女主是郡主,男主是世家少爺,二人不是未婚夫妻,勝似未婚夫妻……這不就是舒窈和謝彥舟嗎?這女主名曦,男主的名字還以“舟”為部首,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
她還在話本里找到了一個蠢毒的庶妹,作惡多端,經(jīng)常給郡主使套,難道說的就是她?
舒寧悠用了一個晚上把話本翻完,話本只有第一卷,講到郡主及笄,少爺本要向皇帝求娶,卻弄丟了郡主送給他的玉佩,惹得郡主生氣,舒寧悠便循著話本寫的日子到集市上一尋,果真撿到了謝彥舟丟失的玉佩。
話本還寫到,少爺曾送給郡主一對耳鐺,是由少爺家人偶然間得到的一塊岫玉打磨而成,一共兩對,一對送給郡主,一對放在少爺家的庫房。
舒寧悠便特意讓謝彥舟派來的小廝挑了這對耳鐺當作回禮。
她深諳舒窈霸道嬌蠻的心性,看見謝彥舟“送”她貼身首飾,舒窈短時間內(nèi)必然不會搭理謝彥舟,無法像話本寫的那樣與她重修于好。而這兩對相似的耳鐺,也能讓她大做文章……
憑什么舒窈在話本中都是女主,而她只能做蠢毒的配角?她偏要搶走舒窈擁有的一切。話本里不是寫所有的男性角色都愛郡主嗎?那就讓他們?nèi)酆昧恕?p> 燭火明滅間,舒寧悠笑容詭異。
……
“阿嚏!”
海棠院,舒窈揉了揉紅紅的鼻子,松針撩簾進來,把窗戶關上,“郡主,您又坐在窗邊吹風了。”
七月流火,最熱的幾天已經(jīng)過去,天氣轉(zhuǎn)涼,夜里暴雨頻繁,舒窈仍然穿著單薄的寢衣,趴在窗邊看雨。
舅舅說,她的母親永寧長公主就在這樣一個夜晚閉上了眼睛。長公主生產(chǎn)后身體一直不好,靠藥湯吊著一口氣,擔心藥味熏著她,不與她住在一處。就連去世的那個夜晚,乳母抱著她急匆匆趕來,也沒能見上長公主最后一面。
長公主是個虔誠的佛門信徒,牌位也供奉在寧安寺,“寧”就是取自她的封號。明天舒窈便會上山,在寧安寺小住三天。
“我才不冷,”舒窈小聲嘟囔,“是母親在念我呢。”
“那您也不能胡來,別讓長公主為您的身體擔心?!?p> 舒窈哼聲道好。
從窗外收回視線,想起梨落院此刻同樣在暴雨之中,舒窈忽然問:“李明寂怎么樣了?”
松針都快忘了有李明寂這號人,在腦海中搜刮片刻,不確定道:“近日沒在府中見到李郎君,應該還在養(yǎng)傷吧?”
侯府這么大,一個偏院的庶子,誰會記得呢?郡主未免對他太關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