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侍衛(wèi)
雍帝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朕將他安置在宮里了?!?p> 舒窈松了口氣:“那就好。舅舅,你不知道他有多慘,他哥哥把他打得半死,要不是我救了他,他現(xiàn)在都不知道要變成什么樣子了呢!明天我還得請?zhí)t(yī)給他看看……對了舅舅,他很擅長畫畫,你看著給他安排個職務唄?”
小郡主狡黠地眨著杏眼,軟甜著嗓音撒嬌,實在讓人很難招架。雍帝何其了解她,刮了下她的鼻梁,淡淡道:“此事朕會安排。時候不早,窈窈回去休息吧。”
舒窈頓感無趣,“噢?!?p>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怎么還賣關子呢?
舅舅也真是的。
喚來婢女送舒窈回宮,雍帝前往一處廂房。
俊秀的青年已經換上一身玄色長袍,墨發(fā)高束,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陛下?!?p> 雍帝十八歲繼承皇位,至今已有二十年。他性情溫和,雖然在舒窈面前像一位寬厚的長輩,但他同時也是一位久居高位的帝王。
這樣溫和的外表下藏著怎樣的抱負與野心,李明寂自然知曉。
雍太祖建國之后,對開國功勛大加封賞,他們大多為前朝世家貴族,掌握著雍朝命脈,謝家便是其中典型。雍帝即位以來,一直韜光養(yǎng)晦,但他始終想要打壓世家,改變這一現(xiàn)狀。
不久之后,雍帝將會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動搖世家根基。叛軍正是趁著雍朝內亂,方才大舉攻入京城。
前世京城陷落,雍帝被叛軍囚禁在皇宮整整三年,受盡羞辱。叛軍首領蕭綏沒有斬殺雍帝,而是要他看著自己的妻妾子女、臣子百姓如何身處于水深火熱,這樣的恥辱遠比身體折磨更甚。
饒是如此,雍帝依然沉著冷靜,在短短三年內籌集軍隊,趁他與蕭綏內訌迅速出兵,包抄皇宮,奪回政權。
彼時舒窈去世,李明寂已經對人間毫無留戀,他親手斬殺蕭綏,遣散兵將,抱著舒窈的尸體自縊。料想他死后,隱患拔除,雍帝應該已經成為一代明君。
再一睜眼,回到興安八年。這一年舒窈十五歲,與他并不相識,一切才剛剛開始。
前世的記憶在腦海中短暫閃過,李明寂回憶的同時,雍帝也在觀察他。
禮部侍郎李進的庶子李明寂,身份平平,履歷也十分普通。倘若不是親眼所見,絕不會與面前朗如玉山的青年聯(lián)系在一起。
他的眼里并無同齡人的天真,而是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穩(wěn)與沉著,雍帝也不免心生幾分好奇。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膽子,敢?guī)е岁J入帝王居住的山莊。
“你幫窈窈傳話,論理該賞,窈窈說你生計艱難,但擅長作畫,要朕在宮中為你安排一官半職,”雍帝淡淡笑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明寂單膝跪地,眼眸低垂,道:“殿前司。”
殿前司是禁軍軍號,為天子近衛(wèi)的統(tǒng)稱,雍帝身邊的內侍張勝,既是雍帝的心腹,也是殿前司指揮使,主管宮廷禁軍。
此話既出,本溫順低眸的張順抬了下眼,瞇起眼睛審察起面前的陌生青年。
雍帝也十分意外,撫掌笑道,“你可知殿前司是何處?你一介文弱書生,又怎吃的了這種苦?”
“草民前十二年養(yǎng)在深山,自小便隨村民打獵,而后回到李府,也并未放棄苦練,”李明寂嗓音平穩(wěn),“正因如此,草民愿意成為殿前司侍衛(wèi),效忠于陛下、郡主,請陛下成全?!?p> 雍帝的聲音多了幾分調侃:“效忠朕是假,效忠郡主才是真吧?”
“陛下與郡主本是一家,”李明寂輕抬下頜,語氣不變,“如若論起私心,郡主是草民的救命恩人,草民愿為郡主赴湯蹈火,以命相護?!?p> 時間緩慢流逝,雍帝沉穩(wěn)的目光落在李明寂身上,帶著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半晌,他忽然笑道,“朕便準你進殿前司,明寂,起來吧。你便在此處休整片刻,張勝,明日帶他到殿前司報道。”
張勝低聲道:“遵旨?!?p> 李明寂拱手:“明寂謝陛下恩典?!?p> 他不著痕跡地輕瞇眼眸,輕輕掃過張勝。
前世,正是此人將皎皎綁上城墻,他雖然親手將此人斬落馬下,但也不免有些好奇。
不比現(xiàn)在他刻意制造機會,前世他與皎皎相識已經很晚,他不清楚雍朝那些宮廷往事。張勝是雍帝一手栽培的心腹,為何要背叛他?
不過,他已經進入皇宮,自然不會讓前世的事故重蹈覆轍。
……
承乾殿,宮女服侍雍帝寬衣,張勝跟在雍帝身后,幾次欲言又止。
“朕可難得見你這樣,”雍帝揮了揮手遣退宮女,笑道,“怎么了,有話要對朕說?”
“陛下……”張勝咬了咬牙,“恕臣冒昧,陛下對那李明寂,是不是太優(yōu)待了些?”
雍帝道:“朕自有打算?!?p> “臣……”
“朕知曉你的憂慮,放心,朕自然不會隨意將來路不明的人安排在身邊,”雍帝笑了笑,“不必再勸朕了?!?p> 張勝只有道好。
他怎會猜不到雍帝意欲何為?殿前司只是個幌子,真正的原因,無非是李明寂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深得華羲郡主歡心。為了華羲郡主,再危險的人,雍帝也會留下來。
少女春心萌動,喜歡漂亮的郎君也就罷了,怎么陛下也陪她一起胡鬧?簡直無法無天!
陛下為了華羲郡主,多次罔顧祖宗禮法,這禍害一日不除,大雍必將動亂!
張勝懷著復雜的心情離開,雍帝負手而立,眼神諱莫如深。
讓謝彥舟做太子伴讀,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雍帝既然沒有讓謝彥舟與舒窈訂婚,便不準備將舒窈嫁給他。
這名為李明寂的青年像一匹蟄伏在黑暗中的灰狼,野心勃勃,可正是因為他的目的直白又純粹,雍帝反而對他起了興趣。
李明宣一事,為雍帝敲響警鐘。他即將鋌而走險,但他不能讓舒窈置于危險之中。與其把舒窈安排在護不住她的秦陽侯府,不如為她培養(yǎng)一位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保護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