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中,整個荼蘼峰已經(jīng)炸鍋了,兩人的回來讓大家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來荼蘼殿,向混元和兩儀圣使說清了昨夜經(jīng)歷,楚客塵回了行宗,藍兮螢倒是被留下了。
“藍兮螢,來我門中,可是為了找這個?”混元親自走下來,將一把劍遞給了兮螢。
兮螢?zāi)闷饋硪豢矗麄€人頓時如遭電擊。
一字憾緣!
劍上刻著的,竟然真的是一字憾緣四個字!!
“這……這是誰的劍?誰的劍?”藍兮螢激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溫子旭的。我們已經(jīng)查清楚了,此人的確是魔尊元清綰派來的細作,蟄伏荼蘼峰多年,暗中與魔界有勾結(jié),而且,與你們虞都八大山莊的八位莊主也有交往。他已經(jīng)親口承認,是他利用荼蘼弟子的身份騙取了藍辰逸和朱云亭兩位莊主的信任,先偷了滅靈劍,再滅了滅靈莊。”
“他呢?我要見他!”藍兮螢亟不可待,喜怒交加!
“可以?!?p> 被人帶上殿來的溫子旭面無表情,平靜中是無盡的絕望。
“什么仇什么怨,你拿劍也就罷了,還不放過我那么多的師兄弟們?”藍兮螢拼命壓制自己,才沒有把浮華架在他脖子上,但咬牙切齒中已經(jīng)滿是積壓的怨恨!
“我只是聽命行事,這些話,你不該問我?!睖刈有耖]上眼睛,仿佛能坦然接受即將到來的一切。
“妖皇已經(jīng)死了!”藍兮螢忍不住笑出了聲,也哭出了聲,“你,還有那魔尊,你們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荼蘼有門規(guī),我等自會秉公辦理,隔日將其處決,以告慰水寒火閻諸多亡魂,帶下去吧?!被煸愿赖?。
“兮螢多謝掌門,明察之恩!”藍兮螢跪倒在地,叩了一首。
“不可行此大禮,我仙家一向忌禮?!被煸鏊{兮螢起身,“這兩天很辛苦吧,好好去休養(yǎng),荼蘼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p> 藍兮螢離開,回了行宗。
終于卸下了身上最大的擔子,藍兮螢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后知后覺,那晚出現(xiàn)在水寒山莊的那個黑衣人,看身形倒的確與溫子旭頗多相似。
其實早在與他對決的那一天,他不惜下死手那時起,藍兮螢就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可是終究還是不敢相信。
溫子旭一見面就幫自己化解窘境,并且還拒絕給自己開后門,一派作風實在正直高潔,兮螢心里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可誰知,那個最可怕的人居然真的是他呢!
不過現(xiàn)在好了,南宮寒殤和溫子旭兩個仇人都被繩之以法,兮螢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也終于落地了。
藍兮螢心情極為暢快激動,趴在炕上怎么也睡不著,不知不覺就走到生蘼山那塊兒高高的望風石上,她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著頭頂這一片璀璨的星空,腳下這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吹著夜風,極目遠眺,說不盡的舒適爽快!
不知坐了多久,海面上出現(xiàn)一襲白影,那個風華絕代,驚世駭俗的人。
有了五行劍法那一晚的好處和玉心入魔那一晚的驚心動魄,再在半夜三更看到他,藍兮螢是一點兒也按耐不住,不管不顧趕緊沖過去,擋在楚客塵面前。
“嘿,三更半夜不睡覺,出來干啥?”
“我是來找你的?!?p> “找我?!”藍兮螢懷疑自己聽錯了,“怎么樣,你的傷好些了嗎?魔靈這兩天還安靜吧?”
“一切都很好,勞你掛心了?!?p> “這什么話?”藍兮螢很自然地錘了他胸膛一拳,“在我面前,就不必這么生分了吧?唉,看來該帶你去個地方放松放松,免得整天緊繃著!”
“可是……”
“別可是了,你不是說來找我嗎?有什么話邊喝邊說,今天我心情好,可別掃我的興,走啦走啦!”
在藍兮螢生拉硬拽之下,楚客塵半推半就地跟她去了,結(jié)果這一走,兩人就走出荼蘼峰和溟海,直接御劍來到了龍昭國虞都城的一個酒家。
“這個烹咸居是我從小吃到大的地方,菜好酒好,受用得很,你來一次保證就心心念念了?!辟馕灪軏故斓攸c了幾樣菜和幾壇子酒,一邊吃一邊招呼道:“你很少吃東西吧?趁這個機會趕緊享用享用,在荼蘼峰可吃不到!對了,不是找我嘛,我們邊吃邊說啊。”
“也沒有什么大事,心情好你就乘興吧,起碼要對得起明天一頓打?!?p> “這……”藍兮螢瞬間明白他不陰不陽指的一頓打是什么了,他們兩個夜半私自離開縱酒,已經(jīng)觸犯了門規(guī)。
好啊,自己是一時高興沖昏了頭腦,可是他怎么也……難道也破罐子破摔,豁出去想瘋這一把了?
藍兮螢突然很想笑,越來越覺得這人有意思了!
桌子上的菜五花八門,葷的素的紅的綠的都有,楚客塵每樣嘗了幾口,瞬間夢回桃青村那一晚!
他也不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藍兮螢?zāi)闷鹁茐油炖锟窆?,喝過幾旬,就有感而發(fā)道:
“酒啊,酒??!人們高興的時候喝你,憂愁的時候喝你,你可真是人間尤物??!”
楚客塵看著她,輕吟道:
“虛浮九宮步,長遠不足量。
“不問尤物久,唯計腳下長。
“偷得歡半日,醉語破蠅營。
“再圖此間好,休卻路茫茫!”
藍兮螢連連拊掌應(yīng)和:“對,就是這種感覺!玉心,真是知己!”
楚客塵也倒上一杯,同她一起醉里尋歡。
“玉心也壓抑得夠久了吧?唉,作為道中楷模,的確讓人難受!被人家的規(guī)矩框著,一點自由也不能有,難受死了!我看你假以時日啊,就該離開這里做一個游世散仙去,濟世縱情兩不誤?!?p> 這話,確確實實戳中了楚客塵內(nèi)心,他本是如此,若不是被那時上下一心,除魔衛(wèi)道的荼蘼峰打動。如今入荼蘼峰也已百年之久,這期間他授人道術(shù),看著他們下山濟世,雖然也是不錯,可遠離俗世,在山上清修日久,反倒更加迷惘。
“到底是什么原因,把你留在荼蘼了呢?”
“有人曾告訴我,世間自有一條通往極樂的康莊大道,修行,為的就是求那大道,而荼蘼峰,便是修行去處。百年來,我也教了不少人,他們下山弘揚正氣,廣授義理,扶危濟困,也的確讓我很是欣慰,情愿留下?!?p> 藍兮螢扶額道:“這么說,留下倒也不失為好事一樁……可是一直這么下去,始終有違本性,困惑久了,就不見得是好事了。”
楚客塵沉默。是去是留,的確值得斟酌。
“哎呀不說了,先開心!”多少年了,藍兮螢難得如此輕松暢快,一邊灌酒,一邊盡情揮灑興致!
將近黎明時分,藍兮螢早已不省人事了,楚客塵雖不至于如此,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暈暈乎乎的,兩只腳像灌了鉛,根本走不動路,施法強行醒酒,才好了些。
迷糊中,藍兮螢覺得被什么人抱在了懷里,感受到那一身熟悉的氣息,她心花怒放,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楚客塵吃驚不小,低聲訓(xùn)斥道:“快下來!”
“不不不,別吵……別吵……”藍兮螢的聲音越來越小,沉沉睡去,雙手倒把他摟得更緊了。
啊!他的懷抱可真溫暖啊,要是可以,她再也不要放開!
“到了,下來吧。”
一直被楚客塵帶著緩緩落在生蘼殿門口。
“好……好……”藍兮螢瞇起雙眼笑望著他,目光又始終聚焦不到他臉上,剛站起身子,下一刻又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楚客塵看她實在走不動路,只好又把她抱起。
只聽藍兮螢喃喃自語:“你真好,我有……一種感覺……你懂不懂呀?”
楚客塵不語,但是他聽到一個聲音從心底傳來:“我懂……”
“哈哈哈……”藍兮螢瞇著雙眼笑,冷不防抬頭,伸出鮮紅的舌尖在他兩片薄唇上深沉一點!
這一下,楚客塵整個人都僵住了!望著懷里這個人,他感到臉上陣陣滾燙,見藍兮螢還不安分,連忙伸手點上這個人的睡穴,懷中人這才安分地呼呼睡去
不知道她的安居是哪間,又擔心此時問別人,會攪擾人家美夢,楚客塵就把她直接帶到生蘼殿中,一進內(nèi),便看到玄若儀坐在桌前書寫。
“大師兄?”對于他的到來,還是懷里抱著藍兮螢進來,玄若儀更多的是意外!
楚客塵將藍兮螢交給她,看著她將人安置在床上,才道:“這么晚了,還在忙?”
“宗中事務(wù)多?!?p> “生宗派系復(fù)雜,多有事務(wù),平時多安排幾個人幫幫忙,不必如此勞累?!?p> “謝謝師兄關(guān)心,我還能應(yīng)付過來?!毙魞x知道他說是這么說,但他作為行宗宗主,又是首席大弟子,打理的可遠遠不止是行宗的事務(wù),說勞累,只會比自己多而不會比自己少。
“好吧,你早些休息,我走了?!?p> “師兄慢走。”
第二天大清早的,藍兮螢起都還沒起,靈宗的人就來請她,去律閣一趟了。
走到律閣門口,那里的弟子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藍兮螢被搞得很不自在,受個罰而已,至于這么大驚小怪么?
身后傳來腳步聲,直到看見后面的楚客塵,藍兮螢才反應(yīng)過來,這幫弟子驚訝的到底是什么了!
那些人驚訝的并不是她這個律閣???,而是那個一向被奉為楷模的楚客塵,他們?nèi)f萬想不到,他們還有懲罰大師兄的一天。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后你們或許還能打掌門呢?!彼{兮螢不以為意地開著玩笑。
所有人的想法此時都不約而同的撞到了一起——一定是這個藍兮螢蠱惑了大師兄!
又是和上一次無異的五十杖,打完,藍兮螢也就勉勉強強只能站著了,這加了火行咒的杖責,藍兮螢算是終生難忘了。
律閣的閣主芊羽寒在門中素有“刀槍不入母夜叉”之名,懲罰藍兮螢的時候,還是像第一次一樣果斷狠辣毫不留情,但是到楚客塵的時候,似乎還是有所顧忌,然而夜叉終歸是夜叉,還是下了杖責五十的令。
楚客塵跪在堂前,正對著堂上供奉的稷元道祖畫像。他身后兩個執(zhí)罰弟子,手里拿的杖上面不是崩竄的火星,而是一股股紫色電流。
“好啊,知道玉心精修五行,就偏偏不弄火行而是搞了雷靈,夜叉啊夜叉,早晚要狠狠修理你!”剛剛被打完的藍兮螢邊按摩著自己的傷口邊咬牙切齒。
戒尺起起落落,楚客塵的后背紫色電流直竄,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神色平靜,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疼痛,然而是個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芊羽寒陰沉著一張臉,瞪著藍兮螢,眼睛里充斥著無盡的責怪和怨恨,藍兮螢被她這樣盯著,感到頭皮發(fā)麻,隨即毫不示弱地對上她的目光,一臉“來啊,誰怕誰?”
受完戒尺,楚客塵只是微微向芊羽寒和藍兮螢點頭示意,不發(fā)一語,便即走出。
藍兮螢也要跟著出去,被芊羽寒叫住,“等等!”
“干嘛?”藍兮螢不耐煩又沒好氣:“有話快說,有屁快……”
芊羽寒眼看她又要開啟一嘴的污言穢語了,連忙以咳聲打住,但是也半分沒有給她好臉色,冷冷道:“大師兄一向受人敬仰,一言一行都被作為楷模和標桿,他的名譽容不得任何人玷污,以后你不要隨便跑到他面前,去亂他的心!”
“我玷污他名譽?亂他的心?喂!你的意思還是我害了他呀?”
“難道不是嗎?”
“行行行,你要是這么想我也沒辦法!話說我看你對他也挺好的,怎么就不明白呢?別人的看法啦,名譽啦,我看對他而言都是累贅,我堅信他一定很不喜歡這些東西!有時候,離開這個鬼地方,像從前一樣去天地之間自由自在地過活,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一番話盡,連藍兮螢自己也呆住——鬼地方?是不是自己也和他一樣,不喜歡這里,反而向往著那廣闊天地里的自由呢?
芊羽寒靜默無言,許久,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動容,緩緩道:“你不傻?!?p> 藍兮螢姐哈哈大笑兩聲,“當然!”
芊羽寒微微緩和的臉瞬間又被一層冰霜覆蓋,嚴肅道:“只可惜你說的這條道不適合他!”說完,便轉(zhuǎn)身隱沒于角簾之后。
“喂,你說清楚,哪兒不適合啦!喂,是你自己不理解他好吧!”
沒追到她,藍兮螢也不再多想,轉(zhuǎn)身就跌跌撞撞地往生蘼山走去。
“回來了?我看看?!毙魞x放下手頭的事務(wù),從一旁取過一只茶杯遞給她,順便運功為她療傷。
藍兮螢?zāi)闷鸩璞伙嫸M,茶水不燙不涼剛剛好,顯然是玄若儀特地晾好的。她總是這般事無巨細,無論大事小事好事壞事,都能處理的剛剛好,總是這般讓人舒心!
藍兮螢道:“師姐,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那夢可有趣了!”
玄若儀微微一怔,凝視著她道:“哦?什么夢?”
“嘿嘿,有些羞羞事,我不好意思講!”藍兮螢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迷離,一臉色相,口水差點又流出來。
玄若儀聽到這話,心知肚明,道:“昨晚是師兄帶你回來的,那不是夢?!?p> “???!”藍兮螢感覺腦中炸開一道驚雷,半晌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是昨晚那種種……天啊,她都沒臉見他了!
“你和他昨晚一夜未歸,我們可很是擔心呢,生怕又像魔靈附體那晚一樣,出了事!”
藍兮螢回過神:“你們都知道我們兩個一夜未歸?”
“不是,只有掌門,兩儀和四宗?!?p> “哦——那就好!不然他的名聲我可賠不起!”藍兮螢大松一口氣。
玄若儀驚訝道:“難道你們……”
“哎哎哎,想多了啊!”藍兮螢連連搖頭擺手。
玄若儀道:“文武大試那一天,師兄看起來很糟,那晚兇險么?”
“當然!不騙你,我們碰到了妖皇南宮寒殤和他弟弟南宮琴裳,差點兒就回不來了。是我們血戰(zhàn)幾百……哦不,幾千回合!我和師兄才撿命回來的?!彼{兮螢搖頭晃腦,眉飛色舞地說。
“那個南宮琴裳……你們沒有傷了他吧?他看起來如何?”玄若儀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變得有些恍惚,眼睛雖然在看著藍兮螢,但是眼里卻已不是兮螢。
藍兮螢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異常的神色,低下頭湊近她的臉,盯著她的雙眼問道:“特意問起他干嘛?你認識他呀?”
玄若儀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神情透著一點點嬌羞。
藍兮螢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好奇地再次湊近她:“說說唄,怎么認識的?”
玄若儀微微低著頭,坐在了她身邊,娓娓講道:“我是玄陰國人,小時候家里出了變故,于是獨自一人遠走他鄉(xiāng)流亡各地,當時稚嫩懵懂,又是第一次出遠門,路上也受到了不小的挫折?!?p> “最嚴重的一次,是我在龍昭國的蓬城誤入了風塵之地,差點被人充了妓,當時在那座塵煙閣里玩樂的還有他,不知道為什么,閣樓里那么多女子,他偏偏只救了我一個。”
藍兮螢在心里暗暗感嘆:“依南宮琴裳那德性,也就是見色起意了。”
“他對我很好,救我出去后還贈了我三個招妖螺,說吹響此螺,他就能及時趕到。他也會經(jīng)常來找我,就這么過了幾個月,直到有一日,我們同床共枕……”玄若儀說到這里,臉頰已然泛紅,接下來的話不用她明說,是個人都能明白。
藍兮螢皺了皺眉,想說什么,一時又說不出口。
玄若儀支吾道:“就那樣,我沉淪了?!?p> 藍兮螢咂舌,沉默不語,心道:“這個南宮琴裳,一看就是個風流好色的,這個笨師姐怎么想的,居然會喜歡這種人?難道就不怕他再找來一屋子的紅顏知己?”
玄若儀苦笑道:“一夜合歡之后,我沒想到他就那樣去的無影無蹤了,再也沒了消息?!?p> 藍兮螢不禁嘆了口氣——情理之中。
“之后我拜入了荼蘼峰,一直到現(xiàn)在……我早該知道了,那晚不過是他無數(shù)次漫不經(jīng)心中的其中一次,可終究卻是我的全部,我控制不住自己,一直以來都念著他……”
“呃,他就是個渣滓,師姐不要再想著他了,你說你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這種人?”
玄若儀苦笑:“師妹,情之一字,說來就來,是沒有那么多為什么的?!?p> 藍兮螢搖頭嘆氣:“師姐,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
玄若儀起身:“那就不用再說了,好好休息,我去忙了?!?p> 藍兮螢點點頭,看著她走出門外,突然莫名想到芊羽寒。
想起在律閣時她的神情和舉止,還有言語,她該不會傾心楚客塵吧?
藍兮螢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