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無論小丫頭，還是世子，都不適合再在宮中逗留。
孟歸荑寫了封信留給圣孫，便同世子一起，和畫詩等宮人告別，離開碧霞宮。
皇宮空曠，因?yàn)楦魈幎加衅茡p，各宮的宮人和工部的工匠，都沿著各處廊道在修補(bǔ)，倒是比平常熱鬧些。
小丫頭身上有傷，本來走的就慢。
此刻宮道上人多，堆放磚瓦的木車也多，世子怕她被人撞著，索性打橫抱起她。
又怕她傷口疼，特地封了她的穴。
孟歸荑一開始沒防備，整個人懸起來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地抓緊了世子的衣襟，差點(diǎn)驚叫出聲。
“若水哥哥，你……”
少年見她如此慌張，忍不住調(diào)笑：“你這孩子跟哥哥矜持什么，可不像你昨日調(diào)戲我的樣子！”
“……”
小丫頭此刻貼在少年的胸膛，甚至能聽見少年緩慢且有力量的心跳，孟歸荑因此小臉一紅。
雖然她前一世差點(diǎn)成為人母，但她從未與其他男子這般親近過。
無論在和趙良仁成親前，還是成親后，趙良仁都沒有如此溫柔地對待過她。
可即便被說中心中靦腆，她也嘴硬：“哥哥長得好看是事實(shí)，歸荑哪有調(diào)戲哥哥？”
世子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一陣笑。
小丫頭不理他，很快也閉上疲倦的雙眼。
上了車，孟歸荑被小心地放在鋪著厚厚棉被的座位上趟好。
少年挨著她坐定，又掖死被角，防止馬車前進(jìn)過程中來回?fù)u晃，使她也跟著一起晃動。
孟歸荑愣愣地看著少年，無意間抓到他落至腰間的長發(fā)在手中把玩，心道：若少年不是王爺?shù)暮⒆?，恐怕她早就開口罵他唐突呢。
世子身在江湖，男女大防之事，應(yīng)該落不得他眼中。
她一邊慢悠悠地轉(zhuǎn)動腦子，一邊瞇上了眼睛，問世子：“若水哥哥，歸荑相識的一個姐姐染了臟病，急需救治，可歸荑又不想將你牽扯進(jìn)歸荑的事里，你說你能不能犧牲一下色相，扮成個女子，挑個夜黑風(fēng)高的晚上，偷偷去給她診治一番？”
世子回頭才發(fā)現(xiàn)小丫頭已經(jīng)玩上了他的發(fā)絲，他也沒著急奪回來，只問道：“你的事？你這孩子，到底在背后謀劃何種事？”
孟歸荑已經(jīng)開始打盹，閉著眼睛回答：“若水哥哥不是該聽的都聽到了，還問歸荑作甚？”
世子倒是意外，他本以為自己手腳很輕，沒想到昨夜偷聽還是被小丫頭察覺到了。
他好笑：“你這孩子對我如此不設(shè)防，就不怕我將你的事說出去？”
“若水哥哥不會的。”
孟歸荑答完這簡短的一句，已然睡著，再沒言語。
她的呼吸均勻規(guī)律，手里把玩發(fā)絲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顯然真的睡死過去。
梁若水看著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不由凝眉。
也許正如父親信上所說，王府困不住她，京城更不能，未來，她必定會飛往更高、更大的天空。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能與父親，與他往來密切么……
兄妹兩人回到王府，老管家只顧著安置小丫頭，遣其他婆子給他準(zhǔn)備吃食。
再問王爺，沒想到王爺貪杯，昨夜竟直接宿在了小廖家。
說起這個小廖家，就不得不說京城有名的廖家，先帝廖貴妃所出之府，二皇子姻親之家。
這樣昌盛百年的清貴世家，自然也有傳奇過往。
祖上那位廖先生，一生風(fēng)骨，只憑一首詩就游說得四國聯(lián)合攻城之軍分崩離析，為四海國的崛起奠定了重要的基石。
只是如今，廖家再沒出過這般厲害的人物，反而大部分從武，一心想做天子的近臣，鞏固在禁軍中的勢力。
而小廖家便是當(dāng)初從廖家分出來的二房一支，二房廖森杰打小酷愛詩書，最不喜舞刀弄槍，因此不受家中待見。
他尚有風(fēng)骨，年長成親后，便主動離了家，生的幾個兒子也沒從“霆”字起名。
廖靄便是幾個兒子中與王爺往來最密切的，他乃文武全才，雖也同其父一般唾棄學(xué)武求功名之輩，但筋骨極佳，被老管家一眼相中，教了些防身的招數(shù)。如今，已然也是莫家刀法的大成者。
昨夜宮中大亂，廖霆自知觸犯了皇帝陛下的逆鱗。
他雖一直在宮內(nèi)善后沒有回府，但也第一時間送信回了廖家，尋求家中長輩幫助。
廖家宗親得了信，急忙匯聚一堂，欲趕在今日早朝前定下了補(bǔ)救之策。
老族長沉穩(wěn)坐在最中央，冷著臉同如今的大房廖森明說道：“你兒若是守不住這個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只能換人。聽聞二房三子廖靄，刀法絕然，乃逍遙王身邊的老近侍親自傳授?！?p> “可是二房與我本家并不親厚，就算……”
廖森明自然不愿意，可坐上長輩冷聲打斷：“森明，我們廖家，為得帝王親近，連先帝貴妃之子都能舍棄，何況你的兒子？
且你瞧瞧你兒不成器的樣子，護(hù)衛(wèi)陛下竟還如此怕死，陛下沒殺了他，算是給我們廖家保足了顏面。
去請廖靄回來，你沒得選，廖家也沒得選?！?p> “……”
于是，天色剛露出魚肚子，廖家的車馬便走街串巷，停在了小廖家的門前。
小廖家清貧，宅邸簡單，沒甚廊道進(jìn)出，一家人住在一個大院子里，就連王爺這樣的貴客留宿，也只能同廖靄擠在一張通鋪上。
王爺酒醉未醒，小廖家的幾個小輩和內(nèi)子卻已經(jīng)起身洗漱，備膳的備膳，讀書的讀書，練武的練武，倒也家宅和諧。
大伯廖森明的到來，對幾個孩子來說，卻是不小的波瀾。
以前過年過節(jié)，他們小輩上門拜賀，可沒得什么好臉色。
“廖靄啊，你過來，大伯父給你們送來些金銀貼補(bǔ)家用，也省得你們幾個日日去街上擺攤賣字畫了?！?p> 如今大伯言笑晏晏，接連讓府中下人抬下許多箱子，搬進(jìn)院子，他們不由疑惑。
廖靄性子耿直，最不愛與廖森明說話，若非幾個哥哥遞了眼色給他，他估計(jì)都不會搭理這個不請自來的大伯。
他上前迎了迎，問：“大伯今日怎么有空來家里？找父親有事么？”
“不，大伯父是來找你的?！?p> “……”
廖森明說明來意，廖靄竟想也不想，直接回絕：“侄兒懶散慣了，沒有統(tǒng)兵之能，大伯父還是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