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浮生半日閑
假裝聽不懂趙無陵在說什么,覃風走到前面去撿盆,順便就走在了前頭,反正四下無人,若趙無陵真惹惱了他,他“失手”將人打死,然后拖到深山里喂豺狼虎豹,也沒人知道。
所以,他現(xiàn)在并不想與趙無陵這種不會伸出援手的人同行,只想趕緊追上方叔他們。
獨自走了一段,身后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覃風警惕地停下步子,狐疑地轉過身去,身后卻是空無一人。
“奇怪,他什么時候走的?”
“也不說一聲..........”
他小聲喃喃自語,頗為不可置信地轉過身子,還是要繼續(xù)往前走,驀然間,她被眼前一抹白色嚇了一跳,險些一掌打了出去。
高挑的白影站定她跟前,手中捻著一片落葉,眼神濃郁地提醒他。
“好好走路?!?p> 到底是誰不好好走路?!
覃風憋著一肚子火,又生生忍了下去,扯著一抹應付的笑容。
“多謝小侯爺‘關心’。”
“關心”二字幾乎是咬著吐出,趙無陵戲謔地揚了揚眉,猝不及防間,伸手過去將他懷里的木盆拿走,單手拎著便轉身往前走。
“當心腳下。”
輕飄飄的一句提醒融在風里,繼而不知去向。
覃風木楞地定了片刻,才抬腳跟了上去。
幽靜的林中,一白一青兩道身影并肩同行,步履一致地往深處走去,穿過林子,眼前隨即豁然開朗,清冽的山泉水從山崖上順勢而流,潺潺聲格外清脆。
泉眼較小,所以方叔等人分成兩隊,覃風與趙無陵到時,有人已經拿著山泉水往回走。
兩隊的人數(shù)都不少,覃風正思索要去那一隊排著,趙無陵突然給他使了個眼色,心想著,趙無陵肯定知道別的接山泉水的好地方,便興高采烈地跟著去了。
“覃二,去哪?”
方叔看見他往別處去,出聲問道。
覃風扭頭看向大伙,嘿嘿笑說:“方便?!?p> 聞言,方叔擺手催促道:“懶人屎尿多,你離遠些方便。”
“放心,我不會臭著大伙的。”
覃風臉上掛滿善意的笑容,走到一塊巨石后,到此處,便就都是高聳的石塊,好似盤古開天辟地時便佇立在此,巍峨雄偉,與遠處煙霧繚繞的山峰相對,平分秋色。
趙無陵干脆靠在石頭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他疑惑地問道:“不走了嗎?”
“你先方便?!?p> 趙無陵勾著一抹笑,瞧得覃風渾身不自在,他無奈解釋道:“我那是騙方叔的,倘若被他們知道還有別的泉眼,豈不是都要跟過來?!?p> “別的泉眼?”
“是啊,你這不是要帶我去嗎?”
覃風說完后,發(fā)現(xiàn)趙無陵的笑意更濃郁,這才恍然是自己理解錯誤,羞赧地撇開頭望著遠處,良久不聞動靜,他偷偷地抬眸,卻被一雙深邃的褐眸擒住。
無綠蔭遮蔽,日光放肆地照射大地,曬得他腦袋發(fā)漲,耳根子,兩頰泛紅。
“太陽真大!”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然后從趙無陵面前快步走過,想走向前面有遮陽的地方。
“小心........”
話音未落,覃風又直挺挺地朝前摔了,這不是柔軟的土地,可都是凹凸不平又堅硬的石頭路,迎面朝下摔去,他的臉指定摔個稀巴爛。
遂,他手掌運氣籠著身體,倏然間翻轉起身,豈料腳下一滑,身體后仰而倒,就在他欲再運氣站定時,腰肢被一只大手撈了過去,眼前的風景恍然飛過,定睛時只見一片潔白的顏色。
后腰滾燙的觸覺令他有片刻的怔神,直到耳邊傳來一陣輕嘆。
“不是說了,走路要當心。”
“多謝..........”
“嗯。”
言畢,趙無陵便松了手,生怕他再晃悠跌倒,順便扶正他的肩膀使他平穩(wěn)站定,眸子瞥了眼日頭,沒情緒地說道:“太陽是大,你隨我來?!?p> 想是暈倒的后遺癥,覃風這回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走到林蔭下,趙無陵將木盆正面朝下,示意道:“坐吧?!?p> 望著他額間的薄汗,覃風禮讓道:“我不累,還是你坐.........”
話未說完,趙無陵顧自走到一旁,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掀起褐眸幽幽地睨著他,他環(huán)顧四周,再找不到第二塊可以坐的石頭。
趙無陵嘆道:“別折騰了,坐吧?!?p> “.......行吧。”
他不再多作思量,一屁股坐了上去,瞬間舒坦地緩了一口氣。
從此處,可看見不遠處的巨石陣,也可遙望遠方繚繞的連綿青峰,驟然生出隱居山林日日見此美景的幻覺,又驟生出在遼闊天地自由翱翔的錯覺。
天藍得純粹,白云似花朵點綴,若不是有人在旁,覃風真想席地而躺,以地為席,以天為被,好好地躺上它個十天八天。
事實上,他要睡著,根本用不著躺下。
剛坐下沒一會兒便點頭如搗蒜,被自己晃醒幾次后,困意更重,感受到肩膀被輕柔地往后掰,他困頓地往后仰倒,后背竟栽進一團白云,他伸手去摸,觸感十分柔軟,柔軟得他拽著就不想放手,生怕一眨眼云就飄走了。
“酗酒,熬夜,心中郁結,氣血不足..........”
頭頂是飄飄忽忽的嘆息,覃風囈語一聲,歪過頭沉沉睡去。
薄唇輕勾,噙著一抹淺笑。
眸色深深地凝著懷里的人兒,如靜安師太那般,輕柔地整理鬢角的碎發(fā),小心翼翼地將嘴角的頭發(fā)拉出,別到而后,手指難免觸碰到溫熱的耳垂。
俊美的面容逐漸染上一片緋色,褐眸愈發(fā)濃郁。
“這就是你觸碰白云的感覺吧?!?p> 他低低地輕笑,然后掏出一粒藥丸放進覃風嘴里,再輕輕地捏著纖細的手腕放到腿上,手背上還有些泛紅,抹了藥后清清涼涼好似風拂過。
覃風嘟囔著動了動手,伸手去抓風,卻被云抓了回來。
難得睡了一個好覺,這一睡,就是半日,覃風本不想睜眼,奈何翻身時胳膊肘被磕了一下,他才瞬間清醒。
他爬著睡覺的地方,是趙無陵方才坐的石頭。
揉了揉眼睛,他環(huán)顧四周,趙無陵不見了,他的木盆也不見了!
他騰地起身往外走,正午時分,日頭正盛,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他瞇了瞇眼,猛然回神后便抬腳往回趕,方叔等人早就接了泉水回寺廟,而在泉眼旁,唯有一人負手而立,看著他走近。
“醒了?”
“嗯?!?p> 覃風揉了揉胳膊肘,算是放下心來了,趙無陵沒有攜盆而逃,不然他空手而歸,是要被笑話的。
二人回到寺里時,眾人已經用完午膳,好在,靜安師太特意為他們留了膳食,覃風揉了揉空落落的肚子,正想前去用膳,卻被靜安喚住。
“施主先隨貧尼來,貧尼有話要說?!?p> 覃風溫順地應聲跟了上去,半個身子還沒走出去,就被拽著胳膊拉回原地。
待他站定,趙無陵便收回手,稍稍整理衣袖后,姿態(tài)清貴地對靜安說:“師太,不如用完膳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