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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晚春濃

53、(回憶篇)我姓裴,名上虞

玉晚春濃 和穗歲 2031 2023-05-04 17:08:06

  長孫景自除夕那日后就有了一個老師,夫子教他讀書習字,教他閱覽典籍。

  常煊總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讀史可以明智,知古方能鑒今?!运o長孫景的書籍,全部都是自己精挑細選的。

  而長孫景從未喊過一句累,晦澀難懂的句子,他就用筆抄寫下來,等到學堂散學的時候,他再拿來給常煊看。

  能看懂的句子,就反復背誦,化用,常煊看著他進步飛速,心中也是十分開心,偶爾也會教習他一些權(quán)謀之術(shù)。

  他知道長孫景聰慧,既想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也害怕教的太多為南朝帶來滅國之危難。

  長孫景也能看出他的憂慮,他說:“北國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而南朝是教我令我成長的地方,我答應夫子,永遠不會做竊國的賊?!?p>  聽著少年擲地有聲的話,常煊笑著摸著他的頭,他生來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卻依舊沒有埋怨憎惡這個世界,該是何等的純粹之心,才能養(yǎng)成這般的性子。

  這時候的兩人都還沒有意識到,一年以后,北國國滅,常煊于戰(zhàn)亂之中抱石投湖,命運的軌道再一次偏移,也同樣在長孫景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痛。

  后面的折子便像是拉了快進一樣,將長孫景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九月,南朝北國開戰(zhàn)?!?p>  ‘十一月,恩師抱石投湖,阿景再次失去了這世上對我好的人?!?p>  ‘十二月,隆冬大雪,我聽說南朝已經(jīng)打到了北國城池之中,北國要亡了?!?p>  ‘次年一月,北國玉璽和國書被封存南朝皇宮,我也沒有家了?!?p>  ‘次年三月,母妃說,要我好好活著,所以我不能死在這里,唯有逃出去我才能活下來?!?p>  而這一年,長孫景十二歲,他不能再用這個名字,也必須扔掉他母妃為他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那條彩繩編織的手環(huán)。

  他是從皇宮的狗洞之中逃出來的,常年吃不飽飯,身體瘦弱,令他很容易就能鉆出來,甚至因為他太過于透明,宮人是在他失蹤幾個月后才發(fā)現(xiàn)他不見的。

  長孫景的身形不高,看起來就像是個八九歲的孩童,他穿著破爛,幾乎是一路乞討來的,別人不吃的他吃,只要能活下去,他就吃。

  甚至還因為太瘦弱,被人欺辱,打斷過肋骨,他改了名字,別人問他叫什么,他說自己姓裴,叫上虞,上虞這個表字是常煊起的,無人知曉。

  他們笑他一個乞丐竟然有名有姓,他垂眸不語,也不反抗。

  走到江都的時候,他的腳底已經(jīng)全是血泡,肚子餓的咕咕叫,他倒在橋洞底下,那一刻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直到面前傳來食物的香氣。

  “餓暈了嗎?”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長孫景卻是猛地奪過她手中的吃食,狼吞虎咽起來,他聽到她笑了一聲,蹲下身:“慢點吃,還有呢?!?p>  “你這么瘦,一定很久沒吃飯了吧。”

  她喋喋不休的說著,江都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地方,但這里的人生活的很幸福,街道上的乞丐也不像他這樣臟。

  “還,還有嗎?”

  長孫景低著頭,伸出一只臟兮兮的手,他為了讓南朝的人相信他徹底死亡,被埋在土里許久,也幸好那老兵心中愧疚,沒有將土踩實。

  不然他此刻恐怕早就是孤魂野鬼一個了。

  “有?!?p>  她蹲在他面前看著他將自己一籃子的荷花酥吃完,無奈的說道:“你要不跟我先去府衙?住在這里會著涼的?!?p>  再說了,她爹爹就在府衙,有什么事情也能幫著點。

  但是沒想到長孫景在聽到府衙二字的時候,擺著手:“不去,我不去?!?p>  他不能去府衙,到了那里是會要人命的。

  “不去,就不去......”

  “你走。”

  小姑娘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推著走了出去,后來的幾日,小姑娘都會過來,將吃食放下再悄悄離開。

  她爹爹在府衙當官,從小便教她要行良善之事,不過娘說過,路邊的男人不要亂撿,那小乞丐只是個小少年,應該不屬于男人吧。

  兩人就這么一個默默送吃的,一個接受著,一來二去倒也成了好朋友。

  折子上寫著,和阿晚認識的那段時日,是我最開心快樂的日子。

  “阿晚?”

  程意晚將這個名字念出口,突然覺得自己腦子中好似有什么記憶要沖出來,她將折子放下,看著這封折子的最后一句話。

  ‘我姓裴,名上虞,你呢?你叫什么名字?!?p>  ‘留連春意晚花稠,云疏雨未收。你要是能猜得出來,那我就給你做荷花酥吃?!?p>  裴商玉,裴上虞,原來,她們早已相識。

  她的名字出自母親最喜愛的詩句,而她本以為他猜不出,卻沒想到他脫口而出她的名字:“意晚對嗎?”

  那日微風拂面,他用袖子擦干凈臉上臟污,遞到她手里一顆糖:“謝禮,是我跟阿婆換的,很甜的?!?p>  程意晚大口大口喘著氣,扶著桌子站起來,她,她為何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為什么會忘得如此徹底。

  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從那里走出來的,后面已經(jīng)沒有了折子,所有的事情停留在他那句你叫意晚對嗎?

  她想不起來,只覺得頭痛欲裂,飄絮敲門的時候,她走過去打開鎖,視線一晃就昏迷不醒了。

  “夫人!”

  飄絮慌亂的大喊一聲,花落和其他丫鬟聞聲趕來,將她抬到床上。

  程意晚陷在夢境之中脫不出來身,他說這是她欠他的,他說這世上無人愛他,也無人在乎他。

  世間熙熙攘攘,可卻沒有一分屬于他。

  裴商玉,我與你,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

  她再醒來的時候就聽到飄絮跟花落的對話,還有一道不一樣的聲音。

  “夫人這是喜脈的跡象,不過胎像有些不穩(wěn),要好好調(diào)理才是...”

  “什么喜脈?”

  大夫聽到她的聲音,悠悠道:“夫人這是,有喜了啊?!?p>  這句話讓程意晚愣在原地,怎么也不敢想,她竟然,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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