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外來客
青穹之下,群峰之巔。
重云飄渺之處,一座精致的別院在林石中若隱若現(xiàn)。瑩瓦玉柱,錯落有致;溪流潺潺,鶯啼鹿鳴;靈氣氤氳,一副仙家景象。
小院的荷池旁,一位女子正慵懶地躺在竹椅上曬著太陽。
女子淡妝輕抹,妃紅紗裙,黑發(fā)如瀑,自是氣質(zhì)如蘭。尤其是那一對靈動的眸子,生得煞是好看……只是她現(xiàn)在的姿勢不太雅觀。
她翹著二郎腿,身子在陽光下露出一大片美好的雪白。左手拿著一本古書,右手悠閑地搭在儲物袋上,時不時摸出點吃的東西出來——有時是瓜子,有時是果子,就這么邊吃邊看。
“藏靈于腹,體生周天……這《存靈訣》倒是有些門道?!迸舆青赀青甑乜闹献樱朴频刈x著書,無比悠閑。
忽地,她秀眉一皺,接著撇了撇嘴,放下功法,隨手一招,一道傳信的靈光從府外飛來:
“楚師伯,今日午時內(nèi)門大比將啟,掌門師伯邀你前去觀禮。”
女子嘆了口氣,一臉的不耐煩,只回了七個字:
“不去,閉關(guān)了。勿擾。”
一幫小孩子打打鬧鬧有什么可看的?
女子名叫楚謠,修道至今三百一十九年,修為已至元嬰境界,如今是天陰宗四位太上長老之一。
她本是凡俗農(nóng)家生人,少時在酒館干些雜務(wù)討生活,后來被一位老道士選作了弟子,從此踏上了尋仙求道之路。
結(jié)果出道沒幾年,師父死了,她就變成了散修。這些年來她漂泊無定,吃盡了苦頭,什么遭人坑騙、被人追殺,都是家常便飯,心中所想也逐漸發(fā)生了變化——
一開始只是圖好玩,后來是想幫扶家人。等到最親的那波親戚都死完了,就想求長生。后來發(fā)現(xiàn)長生也不是那么好求,那行吧,只要能過上安逸日子就行了。
為了得到自己理想的安逸躺平生活,楚謠花了將近三百年終于修得正果,好在她天資不錯,也有那么幾分運氣,多次身處絕境卻又險象環(huán)生,終于從一介草莽散修位至大宗長老,其間各種艱辛困苦、爾虞我詐,無需贅述。
老娘努力了三百年,終于奮斗出個洞府,床還沒躺夠呢,你讓我去看小孩打架?不去!
她內(nèi)心默默吐槽,心思又回到手中的《存靈訣》上。這本功法是她金丹時在一處遺仙洞府中尋到的,一直沒有時間研究,最近得閑才抽空看看。
楚謠坐正身子,腳分陰陽,手掐子午,正待運起功法一試,臉色驟然一變。
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忽然變得遲滯起來,若之前是江河奔涌,現(xiàn)在則變成了土石泥湯,無比的緩慢凝稠。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功法有問題。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只是自己的身體,周邊天地靈氣也變了樣子,本如清風(fēng)般飛浮的天地靈力如同死了一般,被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力量牢牢定在天地中!
楚謠并未慌亂,知道宗門里應(yīng)是生了什么變故,心思急轉(zhuǎn),已經(jīng)推測出幾種可能,同時神識外放,一探究竟。
令她愕然的是,自己的神識竟然只能放出不到三十丈的距離!要知道,身為元嬰期大能修士的她,若是神識完全放開,覆蓋方圓千里不成問題。而現(xiàn)在,神識卻好像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只能堪堪掃過自己的洞府。
一條通體幽白的靈蛇從一處別院竄來,縮在楚謠的衣袖里瑟瑟發(fā)抖。這是她養(yǎng)的靈寵,名字就叫小靈。說起也有金丹期的法力,此刻面對這天地異象,躁動不安,請求主人的庇護。
楚謠安撫了一下小靈,沉思片刻,一步踏出,眨眼功夫就來到宗門主殿的大堂。
平時略顯空蕩的主殿此刻擠滿了人,各峰長老執(zhí)事齊至。見楚謠走來,眾人向她行禮,她簡單答過,走向掌門所在處,看到其他三位太上長老也在那邊。
走過去的當口,宗門主峰上遙遙地傳來鐘聲,鐘響十六,存亡危急!
看到其他幾位長老凝重的表情,楚謠心里咯噔一聲。
“白師姐,這到底是……”
她開口問去。師姐名叫白月見,四大長老之一,也是天陰宗目前的修為最高者,元嬰后期。
“我已用盡各種手段,始終不能探查這股力量的來源所在,只覺與靈力相沖,就好像是……”白月見欲言又止。
“白長老,但說無妨。”
“好像是不屬于我們這一界的力量?!?p> 在場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我們修為不夠。能把全宗上下修為限制到如此程度,也只能是,傳說中的化神境。”
此言又在殿中引起陣陣騷亂。
化神境是風(fēng)元大陸的傳說。歷來雖有典籍記載,甚至天陰宗也曾有化神修士飛升記錄,卻從來沒有化神顯世,仿佛修士一化神,人就沒影了。以至于千百年來,元嬰境界就是此方世界的修為巔峰。
眾人先是振奮,接著又愁眉苦臉起來。如果真是化神修士神通所為,那根本不是現(xiàn)在的天陰宗能抵擋的。
“其他宗門情況如何?”楚謠開口問到。
“事發(fā)突然,現(xiàn)在傳音和飛符都無法使用,我已派弟子快馬前往附近兩宗探查,希望能一窺究竟?!闭崎T陳青禹說道。
“陳掌門,不是我危言聳聽。但若真是化神修士所為,今日便是我天陰宗的大劫。最好早做打算.”
“這是自然?!标愓崎T嘆了口氣“一隊精英弟子已被……”
他話還未說完,殿外忽然傳來弟子的驚呼聲:
“天、天黑了!”
“那是什么?!”
殿內(nèi)眾人一驚,楚謠聞聲也隨著其余幾位長老瞬移而出,接著看到了她此生難忘的一幕。
往日青藍的天空不再,如墨的黑暗籠罩了一切,天空仿佛被撕開了一處近似圓形的裂縫,露出天外的宇宙星空。這黑暗宛如古神的巨手,以壓頂之威打碎了太陽和云團。
黑暗的邊際在不斷的蔓延,天陰宗全宗上下如晝轉(zhuǎn)夜,只能遠遠地看到天邊澄藍的影子。楚謠的神識受阻,只能依靠肉眼去觀測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剛開始,她真的以為是天“裂開了”,但后來的發(fā)現(xiàn)擊碎了她修道百年的世界觀。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個東西。那似乎是一塊巨大的橢圓形石頭,但石頭上密布的各式機關(guān)模樣的突起和紋路表示著它絕非自然造物。石頭通體漆黑,面向地面的底部卻隱約閃著點點火光,這也是她剛才把它當作星空的原因。隨著這塊難以言喻的巨型石頭的落下,天陰宗方圓百里寒風(fēng)呼嘯,刺耳的嗡鳴聲從天際傳來,令眾人頭痛欲裂,而它真正的模樣也逐漸顯露在眾人面前。
它……是個船?
這是楚謠對它的第一印象。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幼時第一次看見大海,看見大船時的驚訝和興奮。如今她已經(jīng)三百余歲了,看到這艘來自天外的巨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在如此龐大的造物面前,強大如修士,也渺小如螻蟻。
后來,楚謠知道了,它的名字是恒星級戰(zhàn)艦。
一片死寂。全宗上到太上長老,下到雜役弟子,全都震撼于眼前的一切。
“它,它似乎停了?”
一位弟子弱弱地說了一句,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略微松了口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隨后只見陳掌門運起不多的靈氣,慢騰騰地飛上半空:
“天陰宗第七十九代掌門陳青禹拜見前輩!晚輩等人修為低微,未察前輩來臨,有失遠迎,還請前輩進宗一敘!”
無人回應(yīng)。
陳掌門并未氣餒,而是再度嘗試,可是依舊無人應(yīng)答。等他說到第三次的時候,異變突生。
從那大船的底部忽然射出一道刺眼的金色光柱,直挺挺地激射而出。早已開啟的護宗大陣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光線穿過大陣靈光,向著陳掌門的方向駛來。
反應(yīng)最快的是白月見,只見她身子一躍,一道法器便被打了出去,護在陳掌門身前。楚謠看清那法寶樣子時吃了一驚,那分明就是幾大鎮(zhèn)宗之寶中的一件,名叫陰陽鏡,竟然就這么被用了出來。
然而那金光理也不理,仍是筆直地照射過來,碰到陰陽鏡的一瞬間,直接無視并穿透了過去,震懾四方的陰陽鏡沒能發(fā)揮半點作用。
“陳掌門!”白月見驚怒異常,見金光不減頹勢,伸手就要去拉他,但還是慢了一步,陳掌門被光線籠罩的瞬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連陰陽鏡也奈何不了這光!”
“跑?。】炫馨?,我們都要死在這了!”
“天地不仁!為何如此……”
心底的最后一絲期待被擊碎,眾人的情緒崩潰,宗門上下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倉皇逃命,有人神情呆滯,偌大宗門潰于一役。
更多的光線從空中的巨物中射來,在人群里橫行霸道,但凡被籠罩的人,無論修為高低,都是頃刻消失,無影無蹤。
楚謠看到一束光芒射向了白月見,后者在瞬間祭出十余件法寶,其中還有兩件鎮(zhèn)宗之寶,想來是放手一搏,然而也沒有絲毫作用,光線照耀下,她整個人都憑空消失了。
看到師姐的下場,楚謠也放棄了掙扎。她思索片刻,把袖中的小青放了出來。
“我已解了神識烙印,你快跑吧?!?p> 小靈顫抖著身子,落在地上嗖地一下就沒影了。
“你跑得倒是快。”楚謠輕笑道。
行吧,活了三百年也差不多了。只可惜我的洞府,我還沒住夠啊……
她最后望了一眼自己山峰的位置,接著整個人消失在耀眼的金光中。
三分月食
慢慢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