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尚功局
從掖庭宮出來，李令月的攆駕還沒到鳳陽閣門口，老遠就瞧見武后身邊的大公公楊毅站在大門外來回踱步。
后者一見李令月，便趕忙上前行禮：
“奴婢見過公主！”
“楊公公，什么風(fēng)把你吹到這兒來了”坐在攆駕上的李令月打趣地一問。
“公主說笑了，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請您移駕尚功局！”
李令月眉頭一蹙，尚功局管司制，主要負責(zé)縫紉裁織，金玉珠璣，每次她被武后要求學(xué)刺繡、做女工啥的，都得去尚功局報道，盡管自己好長時間沒去了，但一提那地兒，她心里就犯膈應(yīng)。
“不應(yīng)該啊，老娘最近忙著拉幫結(jié)派，怎會有那個閑心去尚功局，難道又要考教我針線活？”
一念至此，便試探性地問道：“楊公公，我阿娘為何會出現(xiàn)在尚功局？”
楊毅一甩浮塵，搪塞地答道：“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娘娘只說務(wù)必讓公主盡快趕過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李令月心底一涼，深知這一關(guān)是過不去了。
作為在武后身邊唯一相伴多年的女兒，她太了解自己這個老娘的脾氣。能讓身邊的公公親自來請，肯定有事發(fā)生，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忤逆她的意思。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李令月的攆駕徑直去了尚功局。
剛進到院里，發(fā)現(xiàn)里面的宮人出出進進，分外忙碌。
尚功局的大堂內(nèi)，此刻已經(jīng)坐滿了女工，她們分工明確，有負責(zé)裁剪的、縫制的、熨燙的、刺繡的、織花的…放眼望去，估摸著有二三十號人。
武后在崔待詔和孫宮正的陪同下，坐在大堂的茶室，里外只隔著一道珠簾。
李令月快步上前，在距離簾子兩步開外站住，腰肢一彎，老老實實地給武后請安：
“女兒見過阿娘！”
“來啦！”武后只是慵懶地回了一句，從語氣中，好像沒有要發(fā)飆的跡象，李令月不禁微微松了口氣，隨即問道：
“不知阿娘喚女兒來這兒，所為何事？”
武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揮手，尚功局的孫宮正趕緊上前跪地，等待指示。
“孫宮正，由你親自督促她刺繡，今日務(wù)必要做出一件來！”
“是，娘娘！”
孫宮正磕頭起身，后退幾步，轉(zhuǎn)身撩開簾子，走到李令月跟前，微微欠身道：
“公主，請吧！”
‘完了，完了，這BT老媽還真要考教我刺繡，這是鐵了心要把我培養(yǎng)成十全小能手，怎么辦？’
李令月一臉的愁容，武后的倔脾氣，她是知道的，只要自己決定的事，任誰也勸不動。
無奈，只得一跺腳，心理暗罵一句“老古董”，然后乖乖地跟在孫宮正后面。
孫宮正領(lǐng)著李令月，給她找了一個刺繡的工位，工位的布置很簡單，一個方形的木架，中間繃著一條紅色的蜀錦，落坐的蒲團面前放著一個籃子，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各種顏色的絲線，以及剪刀和繡花針。
“公主，就請在此繡一條鴛鴦錦帕！”孫宮正面無表情，對李令月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令月硬著頭皮坐下，捻起細細的繡花針，轉(zhuǎn)頭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老孫…不！孫宮正，我可以只繡一只嗎？兩只實在太多了！”
話落，孫宮正白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不成，鴛鴦成雙，豈有只繡一只的道理！”
“非得繡鴛鴦嗎？就不能繡個狗啊貓啊什么的！”李令月?lián)砹幍馈?p> “公主勿要亂言，這些都是為太子妃準(zhǔn)備的納征之禮，容不得半點差錯！”
“what??！太子哥哥要結(jié)婚了？”李令月大吃一驚。
“公主，勿要喧嘩！”孫宮正眉頭緊蹙，趕緊提醒。
李令月恍然明白，原來自己老娘駕臨尚功局，是為了給太子操持大婚之禮，難怪整個尚功局忙得熱火朝天。
唐朝的婚禮，也是沿用周朝的“六禮”，大致流程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如今進行到“納征”這一步，也就是男方需要準(zhǔn)備聘禮送到女方府上，從流程上看，太子妃的人選已經(jīng)確定，下一步，就等著擇日迎娶了。
武后身為皇后，統(tǒng)帥后宮，又是太子的生母，兒子的婚事流程，自然需要她來操持。。
李令月雖然還未見到未來的“嫂子”，但作為太子妃的小姑子，為未來的嫂子置辦嫁禮，也在情理之中。
想通這一節(jié)，李令月頓生無力感，因為她實在不會針線活，手里捻著繡花針，比比劃劃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厚著臉皮求教孫宮正，后者卻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事不關(guān)己。
耗了大概一炷香時間，李令月實在不習(xí)慣有人站在她背后，索性，又去求了武后，軟磨硬泡下，終于打發(fā)走了孫宮正這個“人形監(jiān)控”。
沒了束縛的她，終于可以放飛自我，在工位上搗鼓了好半天，總算是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件刺繡作品。
盡管被扎了無數(shù)針，但李令月對自己的作品還是非常滿意，情不自禁地來一句話：
“繡兒！是你嗎！”
當(dāng)她胸有成竹地拿著錦帕去武后那兒驗收的時候，一挑珠簾，里面的武后猶如驚弓之鳥，長袖一舞，急匆匆地將案上的一件東西藏到自己裙擺下面。
她是藏好了，可身旁跪坐的崔待詔，手里卻擰著一個線團，整個人愣在了當(dāng)場。
“咦？阿娘，你們在干什么？”李令月下意識地一問。
沒成想武后臉頰泛紅，有些薄怒地沖李令月吼道：
“誰讓你進來的！，滾回去！”
武后一聲怒吼，嚇得李令月一激靈，但隨即喜上眉梢，如蒙大赦，轉(zhuǎn)身就撒丫子往外跑！
“給我滾回來！”
武后神色很快恢復(fù)正常，一瞧女兒想趁機開溜，哪會給她機會，一嗓子出去，又將李令月給喚了回來。
見逃跑無望，李令月只得返回，等待挨訓(xùn)。
母女相對，武后端起案上的香茗，輕輕抿了一口，掩飾些許的尷尬，才開口問道：
“讓你繡的東西都繡好了？”
“回阿娘，繡好了！”李令月?lián)]了揮手中的作品，很是自信地答道。
武后滿意地點點頭，手一抬：“拿給我瞧瞧！”
李令月恭敬的將錦帕遞了上去，武后接過慢慢打開……
下一刻，她從武后的神色中，看到了豐富的感情變化。
先是期待，接著是疑惑，最后漸漸轉(zhuǎn)變成憤怒。
‘我娘該不會是只變色龍吧！’
李令月這邊正吐著槽，那邊的武后站起身來，“啪”的一下，徑直將錦帕朝她扔了過來。
“看看你繡的都是些什么，我武媚娘怎么生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嘚，前兩天你還夸我真棒棒，今天翻臉就不認(rèn)人了！
挨批的李令月，垂頭喪氣地撿起地上的錦帕，剛想辯駁兩句，卻見武后藏在身下的東西，因為她起身的緣故，隨之滾落了出來。
“咦，阿娘，你這又繡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