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燉了一盅藥膳,不過梅雪這次沒有往里面放雞絲,而是在藥膳燉好后拿起了旁邊準備好的鱸魚。
細小鋒利的刀片只是閃了幾下,鱸魚身上的一根主刺和后角下緣的三根大刺就都被剝了出來,連魚皮也去得干干凈凈。
但一整個魚身卻還是完好無損的樣子。
九兒驚得嘴巴還沒合上,梅雪已經(jīng)給鱸魚撒了簡單的調(diào)料放到籠上去蒸了。
管事婆子親自端了熱水來給梅雪凈手,又把已經(jīng)備好的熱茶遞到她手上。
梅雪喝了口茶,抬頭看到九兒還在吃驚地看著她,就指了下白霧繚繞的蒸籠說:
“對有些病人來說,這些比湯藥更有用。”
九兒自然是不懂的,但仍然連連點頭,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敬佩。
彭亮領她進內(nèi)院的時候叮囑過她,說大公子交待過,一切都要聽梅姑娘的,決不能有絲毫的輕慢和違拗。
九兒提著食盒跟在梅雪身后,兩個人再次經(jīng)過杏林時,沈清揚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蕭彥顯然已經(jīng)度過了他的“悲傷”期,收拾一新,又恢復了往日的特色。
紅得耀眼的錦袍,嫩鵝黃色的美人扇,腳上還穿著一雙金燦燦的靴子。
九兒一看見蕭彥的打扮就差點兒繃不住笑,梅雪熟視無睹,淡淡地對蕭彥點了點頭。
兩個小廝剛伺候李瑾之洗漱完,見梅雪進屋,李瑾之就笑了,指了床邊的錦凳請梅雪坐。
梅雪先凈手,給李瑾之診了脈,然后才淡淡地說:
“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公子還是會偶爾發(fā)燒或者出疹子,但持續(xù)時間會越來越短,發(fā)作的頻率也會越來越低,所以不必擔心?!?p> 李瑾之點頭,含笑輕聲說:
“我是相信梅姑娘的,也多謝姑娘為我籌謀?!?p> 應該指的是沈清揚的事情,看來蕭彥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告訴李瑾之了。
梅雪有些無語,看向蕭彥時,他正笑得歡快:
“自從聽了梅姑娘的妙計,我這身心都舒暢了,這不,特意穿了件喜慶的衣服為表哥慶祝?!?p> 李瑾之被逗得輕笑出聲,對蕭彥說:
“你在梅姑娘面前要莊重些?!?p> 蕭彥嬉皮笑臉地應了,但顯然并不放在心上。
看著彭亮打開食盒,梅雪就站了起來對蕭彥說:
“無論大公子什么時候發(fā)燒或者有別的不適,都要立刻讓人去叫我,即使是夜間也不可耽擱。”
蕭彥連連點頭,梅雪向李瑾之告辭,李瑾之頷首,又溫聲對候在梅雪身后的九兒說:
“你好好伺候梅姑娘,除了梅姑娘的吩咐,別人的話都不必理會。”
九兒恭聲應下,又給蕭彥行了禮,這才跟在梅雪身后往外走。
在知竹苑外,正好碰到兩個人被簇擁著走來,俱都錦衣華服、青春年少。
只不過個頭稍高些的黑衣公子面色陰郁,另一位年少些的白衣公子卻是神采飛揚。
聽九兒給他們行禮時稱呼“二公子”“三公子”,梅雪就也淡淡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黑衣公子站著不說話,白衣少年則叫住九兒問了幾句話,然后快步追上梅雪,朗聲說:
“剛才不知姑娘就是救了我大哥的神醫(yī),多有失禮,還請姑娘勿要見怪?!?p> 梅雪搖頭,淡淡地說:
“三公子客氣了?!?p> 那少年就笑起來說:
“我就說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這不就等到神醫(yī)了嗎?只是沒想到,姑娘你這么年輕,醫(yī)術(shù)就如此了得?!?p> 李瑾之病了十幾年,大晉的名醫(yī)被蜀王府請了個遍,就連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和院使,也都連番來成都為他診治過。
梅雪搖了搖頭,淡聲說:
“不過正好湊巧罷了,當不得公子如此夸獎?!?p> 說著話,梅雪看了一眼李瑾楓腰間掛著的香囊,微一頷首就領了九兒回客院。
李謹楓一直看著她們兩人走遠才回頭進了知竹苑。
自始至終,黑衣公子都一言不發(fā),看著梅雪的時候,眼底帶著明顯的陰郁。
回去的路上,九兒主動向梅雪介紹:
“姑娘,剛才那個穿黑衣服的是二公子,林側(cè)妃生的,只比大公子小幾個月,已經(jīng)訂了親,是糧商黃家的大小姐。
穿白衣服的是三公子,王妃親生的,今年才十三歲,他和大公子很親,連讀書都是大公子親自教的。”
梅雪點了點頭,邊走邊扭臉看向九兒問:
“那這么說來,三公子每天都有不少時間是和大公子待在一起的?”
九兒笑著點頭:
“那是自然,除了前幾日王爺派兩位公子一起出府去川東查看災情,其余時候,三公子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待在知竹苑的?!?p> 梅雪“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眼底卻滑過一絲冷意。
看來,僅僅是這王府里,想讓李瑾之死的人就有不少呢!
梅雪是在晚飯后又去的知竹苑,天色已黑,王府里各處的落地宮燈已經(jīng)點亮。
九兒提著食盒跟在梅雪身后,剛到知竹苑附近,她就笑著對梅雪說:
“姑娘,你看,三公子的小廝在門口,那三公子就肯定還在里面?!?p> 梅雪看了看站在院門外的幾個小廝,一言不發(fā)地走了進去。
蕭彥這時候不在,李瑾之半坐在床上,背后靠著兩個軟枕,大約是聽到聲音了,梅雪一進屋,他就睜開了眼睛。
而李瑾楓,就睡在李瑾之旁邊,頭緊靠著他。
九兒和彭亮似乎對這種親密見怪不怪,梅雪微有詫異,但臉上并不顯露。
李瑾之含了笑,等梅雪在床邊的錦凳上坐了他才輕聲說:
“三弟長途奔波勞累,剛才又哭了一場,所以睡得沉了些?!?p> 梅雪沒說話,只沉默地點了點頭。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王妃和林側(cè)妃都被禁足,李瑾楓和長兄親密無間,大約受的打擊也不比當初的蕭彥輕。
九兒和彭亮把食盒里的東西熱在外間的爐子上,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李瑾楓才睡醒。
一看見梅雪坐在床邊,李瑾楓猛地就坐了起來,又跳下床說:
“梅姑娘,我耽誤你給大哥診病了吧?你快點?!?p> 李瑾之就笑了,溫聲對李瑾楓說:
“并不需要診病,梅姑娘是來給我送晚飯的,你先洗洗臉,不要慌張。”
李瑾楓就忙叫九兒和彭亮來擺飯,他自己凈了手,堅持要喂李瑾之吃飯,整個過程都很是認真。
梅雪這次沒有離開,她坐在一旁,垂眸看了看李瑾楓腰間的香囊。
并不能多吃,李瑾之用完了飯,反復催促李瑾楓也去吃飯,他這才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彭亮伺候李瑾之洗漱了一番,然后和九兒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們都看得出來,梅雪是有話和李瑾之說,而且要避開李瑾楓。
燭光里的李瑾之容顏如玉,也就一個白天的時間,他無論臉色還是精神都已經(jīng)有了巨大的變化。
梅雪扭臉看了看靠墻的那面巨大的書架,淡淡地輕聲說:
“你身子還很虛弱,這些天都要以休息為主,不可長時間看書或者煩憂各種瑣事。”
李瑾之點頭,看著梅雪含笑問:
“可是三弟有什么不妥?梅姑娘只管說,不用擔心?!?p> 這個男人還真是心細如發(fā),梅雪抬眸,靜靜地看著李瑾之的眼睛說:
“九死還魂草是一種對止血有奇效的草藥,但對于你來說,最好連聞都不要聞,因為它會促使你更頻繁地發(fā)熱和起疹子。
而三公子今天佩戴的香囊里,裝的就是這種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