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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以深愛度年華

第二十章:一寸灰

且以深愛度年華 池城小陽 3219 2023-04-03 00:00:00

  蔣白一早便聽說了皇上賜婚的消息,現(xiàn)在已過整整一月。從那日分別后,便再也沒見過若離,如今終于有些按耐不住。夜里幾番輾轉(zhuǎn),還是起大早,行去將軍府。街上飄落了細(xì)雨,他撐傘走到了正門口,正準(zhǔn)備敲門。又突然想起,之前答應(yīng)沐宸,不再踏足這里一步。于是收回了手,握著傘柄,獨(dú)自站在屋檐下。

  管家出去辦事,一開門就看見了衣衫微潤,卻氣度依舊的那個教書先生。好久沒見,現(xiàn)在這般突兀出現(xiàn),讓自己著實(shí)有些驚訝?!罢垎?,葉小姐在嗎?”蔣白不做多余寒暄,開門見山道?!靶〗阋辉缇腿プo(hù)國寺還愿了。”管家話音剛落,他便急急撐傘,轉(zhuǎn)身離開。孤孑的背影在雨中顯得猶為凄清。

  護(hù)國寺一個小沙彌望著在肅穆佛像前,雙手合十跪著的女子。有些擔(dān)憂的問?!皫煾担@女施主已經(jīng)跪了一個時辰了。要不要過去看看啊?”“只是郁結(jié)在心,一時沒想通。隨她去吧。”方丈敲著木魚,神色坦然。

  “這…”小沙彌望望師傅,又望望那女子。

  “放心,自會有人來點(diǎn)醒她的?!毙⊥降芄怨缘母趲煾瞪砗螅犞^而用滄桑的聲音說著?!叭碎g癡情百種,終會有一人,救她于水火,了然于混沌?!?p>  這師徒二人剛剛走出大殿,便看見門外長階下,那匆忙趕來的男子。渾身不沾塵,素衣似雪如霜。

  方丈會心一笑,眼里流轉(zhuǎn)著慈祥目光?!澳憧?,那個能點(diǎn)透她的人來了?!?p>  “師傅…你怎么知道是這人?”

  “這兩人一模一樣,都是為情所困,卻又情深至死的人?!?p>  “咦?我怎么看不出來?”

  “你還年幼,紅塵尚未踏遍,嘗透?!?p>  蔣白推開大殿的門,就看見香霧繚繞的屋內(nèi),那跪于蒲團(tuán)上一動不動的人?!拔襾砹??!彼p聲說,生怕驚到面前的女子。

  “先生,你說,佛是不是世上最無情的,總是這樣笑的和藹,處在云端看世人痛苦?!?p>  “傻丫頭。他只是游走紅塵時,將感情像種子一樣都灑在了四處。佛何嘗不是多情之人,只是最后把情都給了我們?!彼腿綦x一同抬起頭,仰望著嘴角含笑的佛祖,分外虔誠。

  “我怎么感覺不到呢?”和沐宸決裂那刻,女子仿佛對任何悲歡都已失去感覺。難熬的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跪在佛前時,自己一直反復(fù)的問佛祖。為什么明明實(shí)現(xiàn)了當(dāng)初許下的愿望,但心里還是那么痛苦。問到連自己都厭倦了,佛祖依舊無聲漠視。

  “在這里?!笔Y白用溫?zé)岬恼菩模∪綦x冰冷的手,貼在了他的心口。女子抬眼望進(jìn)了那如湖泊般看不到底,凝視著自己的眸子,里面卻只看得到一人,如此情深。若離的手逐漸暖起來,感受著那心臟里傳來的一下一下的悸動。驀地咧嘴笑了,臉頰上暈開兩抹酡紅。

  情之所在,心也。

  若離終于明白,以前先生交給自己的那句詩:春心莫于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情越深,痛起來就越狠。所謂的感情終究只是自己的事。不能偷不能搶,多了那么多的無可奈何。終是不能再自私的埋怨哥哥了,只要此生那人可以依舊安好,便也無憾。至于,他們無疾而終的那段感情,就偷偷的藏在心底最堅硬的角落吧。免得以后,不小心翻出來徒增傷悲。

  他們往回走的時候,又一次路過蔣白初見若離的湖畔。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日女子迷倒眾生的舞姿,開口提議道?!敖o我跳個舞吧?!?p>  “恩?好。”若離并不回嘴,乖乖應(yīng)允。向后退了幾步,退到空處。低頭,斂眉,便隨性舞了起來。隔了很多些天,再次看女子跳舞,又是別有一番韻味。這一次的舞蹈,不再是之前旖旎纏綿的女兒家的模樣。反倒是多了些坦然和灑脫之意。

  是舞者的心境不同了吧,蔣白莫名走神。趕去護(hù)國寺見到若離的那刻,他終于確認(rèn)了女子對沐宸的感情,那是種無可代替的時光積淀。與此同時,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對這人的愛,那種快要融入血肉的深情。

  恍惚間突然聽到若離的驚呼聲,定睛一看,女子因太過忘情而踩到湖邊青苔,直直跌進(jìn)了湖里。若離不習(xí)水性,嘴里灌進(jìn)大口大口的水,在湛藍(lán)的湖泊里越陷越深,卻陡然看見頭頂那目光照耀處又再次躍下一人,游向自己。那雙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腰,止住了繼續(xù)下沉的趨勢。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若離只是感覺到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和宛如鼓點(diǎn)般的心跳聲。

  入夜以后的庭院顯得格外靜謐和幽深,院內(nèi)站著沉默對峙的葉沐宸和蔣白。眉目如鷹隼般銳利的沐宸首先開口打破沉默?!拔抑熬孢^你的。莫非你忘記了?”

  “還是那句老話,將軍毋須管的這么寬,縱使若離是你妹妹?!别嵲氯A灑在素衣男子的身上,勾勒的猶如那將欲乘風(fēng)歸去的仙人。

  “蔣素聞,我的家事輪不到你插手。”他瞥了一眼對方,露出拒人千里的模樣。

  “若我沒記錯,馬上冬至,將軍就要迎娶永寧公主了吧。您還是好好操心自己的婚事,我就不勞煩你照看了?!笔Y白諷道。

  話剛剛說出口,似乎戳到了沐宸的痛處,他身形一震,走上前揪住了蔣白的衣襟。滿是凌厲殺氣的眼神,怒視著對方。

  “將軍脾氣真大。您是認(rèn)準(zhǔn)了這輩子就自己能給若離幸福是嗎?可你讓她掉了多少眼淚,哭了多少回?我不是時時刻刻在她身邊,并不知道。但我想您應(yīng)該是清楚的?!边@面容俊秀的男子用充斥著嘲笑和挑釁,隱隱暗里有些痛心的眼神回敬沐宸。

  他被這回答說的有些發(fā)愣,難道我能給阿難的只有不能釋懷的痛苦嗎,是自己太過貪婪和自私了吧。無論如何都不允許相依為命的妹妹離開我,都只是一味強(qiáng)迫著對方順從自己,卻自始至終都沒問過阿難的想法。她到底是開心或者難過,到底是愿意還是抗拒。這些,我竟然都不知道。自以為了解妹妹的人,終究還是會輸在自以為是上。沐宸努力收斂了心神,不甘示弱的唇舌反激?!澳阋詾樗窒矚g你幾分?”驀地又多使了些手勁。

  這一問,讓蔣白有些難以回應(yīng)。自視甚高的自己,卻始終不明白那相處多日來的女子心中所想,抑或是不愿去猜透。就如當(dāng)初若離所說的那句,“感情,永遠(yuǎn)是真心換真心的?!笔Y白很努力的想付出自己的心,然后換來真摯的感情。只是卻不知道那人到底愿不愿意自己如此,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拒絕還是不屑,抑或者逃避。這些現(xiàn)在的蔣白都無從得知,只得低垂下細(xì)長眉睫,鳳眼里流露出些許失落的,無措立在那里。任對方質(zhì)問。

  “我是喜歡他的!”一聲虛弱喊聲劃破夜晚寧靜的夜空。面色蒼白的若離跑上前,輕輕撥開了攥緊先生衣襟的那雙手。而那二人都是一臉錯愕的望著自己。

  若離穩(wěn)穩(wěn)心神,緩緩開口。“先生是個好人,我很喜歡他?!?p>  可女子心里清楚的知道,這只是單純的出于好感的喜歡,就如同對身邊親近之人自然而然的感情。完全不能等同于愛,而自己的心早已交付給了哥哥??峙潞茈y再去重新愛上別人了。剛剛醒來時,才得知是先生送自己回來的,便追出去想要同其告別。沒想到經(jīng)過庭院就看到這幕,自己看到蔣白眼角的失落之態(tài),有些不忍心,便突兀的開口。只是一心想著替對那人解圍,但說出的的確是實(shí)話。

  自己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蔣白。但那是難以轉(zhuǎn)化成愛的喜歡。

  “管家送客?!便邋芬宦暠涞脑捳Z打斷了,這兩人各自的思緒。

  蔣白走后的庭院又再次安靜下來,若離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剛剛的那句話。心里盤算了無數(shù)個理由,話到嘴邊卻都硬生生吞了回去。哪里需要解釋這么多呢,他們只不過是對兄妹而已。于是只得低低喚了聲。“哥哥···”

  “沒關(guān)系,你喜歡就好。我以后不會再為難他了。”他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的波瀾,仿佛在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有種難以名狀的痛苦感受,突然漫至若離心上,引得女子咬咬唇,繼續(xù)沉默下去。

  “快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病,別再得風(fēng)寒就好?!便邋访撓伦约号呐圩?,護(hù)在妹妹肩頭,扶著對方回屋去。感覺到后背的溫?zé)幔綦x便知,如此這般,他們終究還是回到了從前那樣。只是多了些芥蒂,和不可逾越的底線。這樣子那真是好極了,好到若離都想擊掌稱快了。但此時的女子并沒留意到,哥哥唇上快要溢出的血跡。

  聽到愛人,對他說很喜歡別人時,心里突然涌出想要?dú)⒘耸Y白的沖動。沐宸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那腥甜氣息流入喉中,他才清醒過來,努力平復(fù)抑或是克制住了瞬間澎湃的情緒。隨之,就連出聲質(zhì)問阿難的力氣也隨著那句話而消失殆盡。他該問什么呢?他有什么資格問呢?以什么身份質(zhì)問呢?難道問妹妹說為什么喜歡別人了嗎?呵,多可笑。憑什么若離不能喜歡別人呢,自己不也快要和別人成親了嗎。

  “你永遠(yuǎn)是我哥哥?!边@句話仍然清晰在耳。

  若一切待從頭,也不過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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