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葉沐宸身體完全康復(fù),便進(jìn)宮覲見皇帝,打算談?wù)摻酉聛淼挠?jì)劃。
剛踏進(jìn)養(yǎng)心殿的大門,一眼便看見殿前大片梅花樹下的那人。枝頭積著累累薄雪,點(diǎn)綴著淡色的花瓣,猶顯分外清冷。而那矜貴天子,只穿著單衣,肩頭隨意披著千歲綠的袍子,還未系上。沐宸踩過留有積雪的小道,踏過雪上飄落的點(diǎn)點(diǎn)落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己竟嗅到了從鞋上散出的清雅梅香。將軍走上前,聽面前太監(jiān)躬身勸著皇帝道?!盎噬希€是回屋吧。這天冷,您的風(fēng)寒還沒好呢?!?p> 男子發(fā)絲尚未梳理,只是散亂著披在肩上,看上去卻格外艷麗逼人。他仿若未聞的依舊仰頭看著,樹上簇簇花開。隨即抬手溫柔摘下一朵朵花瓣,毫不介意的拿衣擺接著。一捧又一捧,兜里的花瓣越來越多,皇帝也笑的越來越燦爛。沐宸有些錯鄂的看著對方,多難得的可以看到這人如此無憂。一下子,竟然不忍心出聲打擾。
“皇上…”公公卻再次按耐不住的企圖勸道,剛喊出口。沐宸就將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他會意,福了福身退下。只留梅花樹下二人,安靜佇立。
“皇上要這么多花瓣做什么?”將軍有些好奇地詢問,總是覺得這皇帝有時(shí)特別天真,像孩子一般。
“沐宸,你喝過梅花酒嗎?”他偏過頭,蒼穹般明朗的眸子里閃著光,反問。只見心腹不解的搖頭,又道。“那是天下最好喝的酒,要在隆冬的清晨,用浸過新雪的梅花瓣才能釀成?!?p> “皇上如果想喝,我去長安最好的酒館尋來。毋需您如此費(fèi)心?!便邋方z毫不解風(fēng)情道。
“我試著釀過很多次,可還是釀不出從前的味道。我想,這酒還是它的主人親手做的最好?!被实厶峒斑@里有些喪氣,驀地的松開了手,懷中積攢良久的花瓣紛揚(yáng)落下。他突然不愿
花力氣去做這事了,不愿再用這樣徒勞的方式去緬懷那些記憶,自己只是十分的想念那人而已。
“陛下…”沐宸望著天子俊逸臉龐上的哀傷,卻看不出情緒。只得沉聲喚著,不知如何勸慰。又倉促著開口?!靶枰寂扇颂婺襾砟侨藛幔俊?p> “呵,那樣自由的人…若是不愿來,旁人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蹦凶涌畤@地回答,瞇起了眼,緩緩出神的看著,被風(fēng)吹散的花瓣雨。沐宸不清楚在自己身處邊關(guān)的這七年里,深宮這人遇到了何事何人。但僅從陛下以往提及這些時(shí)的只字片語里,自己可以隱約感覺到對方口中的那人,定是極為重要的人。
“陛下,蔣素聞的事該如何處理?”將軍突然想起了這次來的正事,轉(zhuǎn)開了話題。
“丞相在朝野勢力極大。若是將他抓回來收押,即便定罪了,多的是人為蔣素聞求情?!碧熳由焓?,撫過枝頭顫動的梅花,平平淡淡地開口道。“你若是找到他,直接以拒捕欲逃的名義了結(jié)他,到時(shí)提頭顱來見即可?!闭f這些時(shí),他冷靜的如同是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寒暄一般。
沐宸心里還記恨著蔣素聞帶走妹妹的事,對其這樣的決定毫不反對,點(diǎn)頭應(yīng)允。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驀地笑了起來。聲音清冷入骨,可那如天人般的姿態(tài)卻攝人心魄?!坝浀媚愦饝?yīng)過我的,等這紛爭結(jié)束,陪我出去走走?!?p> “不知道陛下想去哪里?”
“到時(shí),自然會告訴你。只是現(xiàn)在突然特別期待啊?!被实垩凵衩噪x,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他想,既然那人不愿來這,不如就自己去尋那人。總會有久別重逢的一天,他定要親口喝到對方釀的梅花酒。
沐宸領(lǐng)命退下,轉(zhuǎn)身再次走在小徑上。天光從暗云中乍破,積雪已然融化。這離開的人,恍惚聽見背后傳來的一聲聲歌謠。
——“梅花開,梅花落,回首卻是一世過。梅花開遍故人笑,梅花落時(shí)酒一盅。梅花開,梅花落,轉(zhuǎn)眼已是擦肩錯。故人笑言塵世擾,飲酒一盅晴芳好。梅花冬時(shí)枝頭鬧,一人獨(dú)行洛陽道。梅花謝后方知曉,此客原是舊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