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相信她
衛(wèi)姝雁并未把這個萍水相逢的少年放在心上。
因她的毒還未清，隊伍行走緩慢，回去定趕不上在城門關閉前進城，索性在城外找了一間客棧住下，正好，給那些想殺她的人一次機會。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外面的守衛(wèi)不松不緊，既能讓他們尋了機會進來，也不會被瞧出破綻?！?p> “嗯，小羽，你去休息吧，晚上無論有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衛(wèi)姝雁的身體似乎更虛弱了些。
“可是小姐，你的身體，”小羽抓著衛(wèi)姝雁的手，眼里盡是擔憂，“那位公子的藥已經讓店小二去熬了，我要親自看著你喝下去才放心?！?p> 衛(wèi)姝雁：“去休息吧！藥我自己會喝?！?p> 小羽：“小姐要不還是讓我來代你吧！”
衛(wèi)姝雁：“小羽，我說過，你的命和我的命一樣重要，只有保證你是安全的，我才能全心全意的去做一些事情?！?p> 幾年前衛(wèi)姝雁也遭遇過一次暗殺，當時只有她和小羽倆人，小羽為救衛(wèi)姝雁，受了重傷，命是保住了，那一身功夫卻廢了，非但如此，每到換季雨夜，關節(jié)處總會隱隱作痛，嚴重時還需要服用大夫所開的止痛散才能熬過去。
衛(wèi)姝雁帶著小羽四處求醫(yī)，多年來，也沒能治好。
此后，衛(wèi)姝雁就花重金招募了數十名護院，這些護院，要么是退伍的士兵，要么是曾在哪個門派學藝過，個個身手不凡。
小羽常常怨恨自己的無能，都是因為她，拖累了衛(wèi)姝雁。
此次正是聽說一名頗有名望的游醫(yī)在天鴻寺小住，衛(wèi)姝雁就帶著小羽匆匆趕來，山路難行，衛(wèi)姝雁就讓小羽在山下等候，自己帶著兩個人上山，沒想到還是來遲一步，游醫(yī)已然離開，下山時還遭到殺手的圍追堵截。
小羽離開后不久，店小二便來敲門，透過門上的殘影，見門外似乎不只有店小二一個人，衛(wèi)姝雁便猜到個大概。
她躲到門后，一手拉開門栓，把門拉開一個縫隙，外面挾持店小二的人破門而入，剛踏進房門就聽到杯子摔落在地的聲響。
這是衛(wèi)姝雁向護衛(wèi)們發(fā)出的信號，霎時間，從門窗口躥出幾個黑影，屋里亂成一片，那幾個殺手自然敵不過那十幾名護衛(wèi)。
五個殺手被押解到衛(wèi)姝雁面前。
“是你設下陷阱引我們入局?！睔⑹謶嵑薜?。
“是又如何，”衛(wèi)姝雁懶散的靠在桌上，雙腳交疊，剛才店小二端上來的湯藥被砸了個粉碎，現下又端了一碗上來。
他哪里見過這場面，不過是奉碗藥的功夫便滿頭大汗，江陵城是陳王的鎮(zhèn)守之地，少有作奸犯科之事。
“就算你抓了我們，也休想從我們口中問出一個字?！睘槭椎某l(wèi)姝雁吐了一口唾沫，挨了侍衛(wèi)一拳。
衛(wèi)姝雁緩緩站起身子，一腳踩在那人肩膀上，強勁的腳力踩得肩胛骨咯吱作響，“我說過要問你嗎？?！?p> 話音才落，只聽到匕首觸碰刀鞘的聲音，殺手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條細長的線。
那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猶如要突出來一般，脖頸上的紅線慢慢滲出紅色的液體，嘴里涌出滿是腥味的血。
“拖出去，另外的人，找個地方解決，別弄臟了人家的客棧?！毙l(wèi)姝雁把匕首扔給護衛(wèi)。
她自然知道從這些殺手嘴里問不出一個想要的字，所以她的目的就是要他們死，即使她知道，死了這一波還有下一波。
衛(wèi)姝雁靠在窗前，外面是一輪皎潔的圓月，今日便是八月十五，舉國同慶，家家戶戶團圓賞月，而她卻在這山野遭遇如此殺機。
衛(wèi)姝雁側坐在窗臺上，閉著眼睛，月光撒落在側臉上，輪廓清晰可見，屋子里還蔓延著方才那人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另她作嘔，同時也另她安心，至少這證明她活著。
不知是過分疲累，還是因片刻的松懈，向來警醒的衛(wèi)姝雁竟未發(fā)覺，不遠處的房頂上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她。
*
衛(wèi)家的宅子坐落在江陵城東部，沿江而建，奢華卻不失閑情雅致，因著這是當年祖父為祖母而建，所以花了不少心思。
衛(wèi)姝雁喜歡清靜，伺候的下人并不多，從前只有她和小羽住，現在倒是增添了許多護衛(wèi)，每日值守，本只是個普通百姓，陣仗倒搞得像王公貴族一般。
衛(wèi)姝雁把那日的草藥交給常為她診治的大夫，雖然那日她已經喝過，尚覺有效，但還是不夠放心。這個大夫曾受過外祖父大恩，斷不會對她不利，衛(wèi)姝雁才會用她。
連日奔波，加上中了毒，身體疲憊，沐浴過后便打算睡下，她掀開枕頭看到那把匕首安然無恙待在枕頭底下，又檢查了帷帳之上的弓弩也還在，才安心躺下。
次日清晨，天才微亮，小羽便敲了她的房門，道錢莊有人鬧事，衛(wèi)姝雁腦袋昏昏沉沉，猶如有千萬個僧侶在腦袋里敲木魚一般。
衛(wèi)家產業(yè)眾多，涉及到酒樓、茶館、碼頭、當鋪、錢莊等等，做生意最看重的是信譽二字，而錢莊則是最易出事之地。
衛(wèi)家在江陵經商多年，生意場上競爭何等激烈，況且衛(wèi)姝雁在經營與待人處事上與她外祖父不同。
衛(wèi)臨待人寬厚，在商會之中頗有名望，對待那些眼紅不擇手段搶生意的人，也是一再忍讓。衛(wèi)姝雁雖是他外孫女，卻和他恰恰相反，幾年下來，樹敵眾多。
“小姐，你臉色怎么那么差，”小羽拿了披風給衛(wèi)姝雁披上，看她臉色蒼白，眼下還有烏青就知道沒有睡好，很是擔憂，“是不是余毒還未清?！?p> “沒事，就是有些頭疼，小羽，你給我講講究竟是怎么回事兒?！毙l(wèi)姝雁闔上雙眼，手指在太陽穴上輕輕揉搓。
小羽：“今日，錢莊還未開張，門外就聚集了很多人，說昨日從我們錢莊取到了假銀票。”
衛(wèi)姝雁按摩的手頓了一下，睜開眼，“錢莊的銀錢皆有專人看守，怎會出現假銀票?！?p> 衛(wèi)姝雁：“掌柜已經查了銀庫內所有的銀子，確實混入了假銀票?！?p> 錢莊的伙計都是老人，怎么可能連真假銀票都分不清，若真是如此，除去整個錢莊遭人收買之外，就只有一個可能，假銀票一定逼真到常人難以分辨。
可是要制造出這樣以假亂真的銀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事不宜遲，小羽早就備好馬車，衛(wèi)倆人很快趕到錢莊。
錢莊早已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見到衛(wèi)家的馬車，激憤的群眾手里拽著銀票朝衛(wèi)姝雁的馬車圍過來，有幾個手握拳頭，似要打人一般。
“衛(wèi)家錢莊是家老字號，我們是因為信任衛(wèi)家，才把錢寄存在這，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衛(wèi)家小姐，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們一個交代?！?p> “是??！衛(wèi)小姐，我們都是小本經營，你不能這么對待我們?！?p> “別跟他們廢話了，衛(wèi)姝雁，今天要不把事情交待清楚，我們就把這錢莊砸了?！?p> 群眾里，大部分人是真心想要回錢，可有一些人卻故意在煽動大家的情緒，而這些人，正是被收買來鬧事的人。
他們的一舉一動，已被衛(wèi)姝雁掌握在心，大都是一些二十到三十五以下的青壯年，個個身強體壯，要真砸起店來真是一番好手。
“諸位，先冷靜冷靜，銀票是否出自我們錢莊，還有待查證，還請大家少安毋躁?！毙∮鹣铝笋R車想穩(wěn)住大家的情緒。
很顯然，那些人并不買小羽的賬。
“你一個賤婢有什么資格講話。”
那幾個人的說得越來越難聽，見衛(wèi)姝雁遲遲不出來，大家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些人甚至開始拍打馬車，險些驚了馬。
就在群情激憤之時，馬車的布簾倏而打開，一把匕首“嗖”的飛出來，擊中了掛在門前的銅鑼，匕首入木三分，銅鑼來回搖晃，發(fā)出一陣轟隆聲，把在場的人都震住了。
衛(wèi)姝雁站在馬車上，撇了方才那個說話的人一眼，雖一言未發(fā)，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眼見主事的人出來，臺下先是一篇寂靜，接著又嚷嚷起來。
“諸位，假銀票若真是出自我們錢莊，那我一定會給大家滿意的答復?？梢怯腥怂烈庠在E，我衛(wèi)家定不會輕饒?！毙l(wèi)姝雁后面半句話是對那些同行指派過來的人說得。
衛(wèi)姝雁這些年在生意場上博得一個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名號，互不侵犯則已，若敢對她耍陰謀詭計，不是破產就是沒命。
她接手衛(wèi)家生意那年十八歲，商會的人看她年幼，又是個女子，免不了要針對她，還弄出了一條女子不得經商的規(guī)矩來。
一開始衛(wèi)姝雁并未理會，后來，商會的其他人開始用詭計惡意競爭，衛(wèi)姝雁直接沖到商會，撕毀那本寫著女子不能經商的商會條例。
帶著幾十號人把商會圍得水泄不通，逼著她們修改商會條令，幾個老頑固當然不肯，衛(wèi)姝雁便不讓他們吃飯，只給茶喝，幾個時辰不吃飯還能忍得著，可茶喝多了便想上茅房。
老頑固們在江陵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若是被傳出去她們被小姑娘逼得尿褲襠，不就毀了一世英名，最終還是妥協了。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重要的是她們知道衛(wèi)姝雁并非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之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
礙于衛(wèi)家的勢力和衛(wèi)姝雁的身份，他們也只敢在私下里做一些手腳，想讓她知難而退，最后也只是找個臺階順流而下罷了。
這些事情，江陵人盡皆知，所以，對衛(wèi)姝雁有幾分畏懼，那幾名惡徒之前還氣勢洶洶，衛(wèi)姝雁此話一出，他們也不敢再煽動群眾。
衛(wèi)姝雁查驗了假銀票，上面有衛(wèi)家錢莊的票號還有印章，客人取銀票的時間也和柜臺記錄相吻合。
今日之事，無論是否真假，錢莊的名譽都會受損，連帶著其他商鋪也會受影響，所以，挽回名譽才是現在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
衛(wèi)姝雁：“各位，假銀票確實出自錢莊?！?p> 臺下一片嘩然，大家你一言而我一語，又鬧騰起來。
衛(wèi)姝雁：“此事絕不是我們有意為之，我一定會查清楚，盜換銀票之人，并且向大家保證以后絕不會出現此類情況，你們寄存在此的銀兩以及貴重物品絕不會有事?！?p>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不行，我要把我的銀子都取走，”
“把錢還給我們，把錢還給我們?！?p> 衛(wèi)姝雁早就想到會有這么一招，只要出現了假銀票，大家斷然不會放心再把錢存在此處，錢莊有不少外借的款項，若人人都來取回，錢莊就跨了，可能還要賠上衛(wèi)家一半的資產，這估計就是背后之人的目的。
還好衛(wèi)姝雁早有對策，她在小羽耳邊說了幾句話，小羽便離開，看著下面焦急的民眾，衛(wèi)姝雁剛要開口，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相信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