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栗子糕
紅姨拂袖一個轉(zhuǎn)身坐在男人身上，雙手勾住那人的脖子，嬌嗔道：“你個死鬼，這么久不來，是不是已經(jīng)把我忘了?！?p>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男人年約四旬，面孔曬得黝黑，四方臉，左邊下巴上有一顆豆大的黑痣，他挑起女人的下巴，“這些年苦了你了。”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來接我走，這地方我是不想待了，”紅姨雖年近四十，卻風韻猶存，撒起嬌來，倒是與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無異。
衛(wèi)姝雁總覺得她撒嬌的模樣和那個詩詩如出一轍，長得好像也有幾分相似，莫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和沈炑趴在房梁上，這是房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了，她只祈禱這房梁能支撐二人的重量，以及下面的人千萬不要抬頭。
“再等等，主人大業(yè)未成，我不能帶你走，況且怡春院暫且離不開你。”男人道。
紅姨：“這話，你都說了多少遍了，算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p> 聽到那句話，衛(wèi)姝雁下意識的看向沈炑，確實，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方才沈炑那些奇奇怪怪的行為就是在耍她。
沈炑雙腿交叉橫擔在房梁上，背靠內(nèi)柱，眼神無辜，那人長得好看，眼睛清澈透明，仿佛隨時都在傳遞著真誠，每每和他對視，總像被施法術(shù)般不自覺就讓人消氣。
特別是他笑起來時，就像清泉里的波紋，從彎出弧度的嘴角漾到眼睛里，在由那雙迷惑人的眼睛，傳遞出去。
衛(wèi)姝雁不禁懷疑這個男人是狐貍精，一只公狐貍。
“你這只老狐貍。”
衛(wèi)姝雁心中想著狐貍，耳邊也傳來狐貍兩個字，倆人不約而同低頭看向下面的人，就在他們對視的功夫，下面已經(jīng)欲火焚身，纏纏綿綿。
紅姨本就輕薄的衣物已經(jīng)被褪去一半，隱藏在深處的風景若影若現(xiàn)，沈炑忙抬頭閉上眼，雙手合十，雙唇輕啟，在默默念著什么。
衛(wèi)姝雁瞧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覺得好笑，怕自己忍不住發(fā)出聲，只好咬住嘴唇。
男人：“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碰過你。”
下面又傳來說話聲，衛(wèi)姝雁低頭看去，那男人居然也褪去衣裳，露出黝黑厚實的肩膀，這會輪到她慌了，衛(wèi)姝雁不是無知少女，下面?zhèn)z人要做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扒拉了兩下那個不停念經(jīng)的人，想讓他想想辦法，沒想到沈炑居然扒開衛(wèi)姝雁的手，連眼睛都沒睜。
她雖不是無知少女，但好歹是個未成婚的姑娘，和一個男人在一塊兒偷聽人家做這事，算怎么回事，下面那倆人干柴烈火，已經(jīng)往床那邊去了，還好帷帳罩著床，她們二人倒下去后看不到房頂。
衛(wèi)姝雁閉著眼，手緊緊攥著插在后腰腰帶上那把劍，她想，反正下面那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跳下去一劍殺了，一了百了，現(xiàn)在也顧不了那么多。
正當衛(wèi)姝雁要拔劍時，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是沈炑，他搖搖頭，示意衛(wèi)姝雁不要沖動，衛(wèi)姝雁當然不會聽他的，倆人一人要拔劍，一人不讓拔，僵持了好一會兒。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紅姨，紅姨，你睡了嗎？”
沈炑握著衛(wèi)姝雁的手，倆人屏住呼吸，心卻跳動得厲害。
她們滿心期待著，可床上那倆人卻似沒聽見一般，還好外面那人沒有走，而是繼續(xù)敲門，“紅姨，外面有客人鬧事，他們?nèi)氯轮算y子?！?p> “什么，”紅姨聽到退銀子三個字，推開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一骨碌坐起來，罵罵咧咧，“什么，還敢退錢，讓老娘看看，是哪個龜孫兒。”
“你去吧，我去下面看看?！蹦腥藢t姨道。
紅姨拾起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跟著前來報信的人去了，那男人也進了密道，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倆人都松了一口氣。
*
你走慢點行嗎？”衛(wèi)姝雁一出怡春院就把沈炑遠遠甩在后面。
沈炑一邊追一邊喊：“衛(wèi)小姐衛(wèi)小姐?！?p> 一直得不到回應(yīng)，沈炑直呼大名：“衛(wèi)姝雁?！?p> 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他笑著迎上去，那人反手抽出別在后腰上的劍，轉(zhuǎn)身一個橫砍，若不是他閃得快，胸口必定被劃出一個大口子。
江陵城夜晚沒有宵禁，但會有巡街的官兵，倆人這裝扮很難不會讓人當成賊人，所以他們只能在窄小的巷子里行走，此處雖是住宅區(qū)，若是打起來，吵醒了人也能引來官兵。
“你干什么？”沈炑壓低聲音喊。
衛(wèi)姝雁用劍指著她，“別跟著我。
這點沈林真的是冤枉，從怡春院出來，也就這條路比較隱密。再說，他們不算陌生人了，還一起經(jīng)歷了生死，難道一起同路的情誼都沒有？
不過方才的事確實尷尬，衛(wèi)姝雁不想見到他也正常。
沈炑調(diào)侃道：“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害羞的是你吧，”衛(wèi)姝雁自然不會承認，她收了劍，雙手合十念，“阿彌佗佛?！?p> 沈無奈一笑，這姑娘還真是一點夸都不吃。衛(wèi)姝雁盡力掩視自己，直視那人的眼睛，假裝很堅定的樣子，不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心虛了。
可那只眼睛突然向她靠近，溫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
沈林：“你受傷了?！?p> 衛(wèi)姝雁這時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些細小的傷口，里面還扎著一些，碎渣，應(yīng)該是摩擦那張嫣時留下的，她掙開沈木，把手縮回來，“沒事?！?p> 沈炑：“怎么沒事，跟我過來?！?p> 沈沐帶她帶到一家藥鋪前，他抽了衛(wèi)姝雁的長劍，塞進門縫里，幾番操作，門便開了。
沈林從藥柜里找了一些瓶瓶罐生罐，“我先把里面的碎渣拿出來，會有些疼，忍著點。”
沈木低著頭，在燭火下認真盯著傷口手掌，仔細一粒一粒地挑出那些碎渣，他輕輕咬著下唇，屏住呼吸，生怕弄痛了那人，畢竟一聲尖叫就有可能給他倆引來無數(shù)麻煩，但沒想到無論是挑渣還是上藥，衛(wèi)姝雁居然一聲不吭反而面色如常。
沈炑挑了挑眉，“你還挺能忍”
衛(wèi)姝雁活動活動手腕，“這點傷算什么，你要是不拉著我來上藥，可能都愈合了?！?p> 衛(wèi)姝雁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閨秀，她母親身子弱，她父親每日忙于應(yīng)酬鋪他的光明大道，且父親看重的從來都是她的兄長劉澈，所以一直都是府里的下人在照顧她。
他們哪里管得住她，從小就磕磕碰碰，再大一點總是闖禍，經(jīng)常被罰，回了衛(wèi)府又成了兩家的眼中釘，刺殺是常事，疼痛受傷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從小到大，就外公一個對她好，母親雖然也疼她，可是她的力量太小太小，保護不了她，所以她從小立志，永遠不要依靠別人，既然別人保護不了她，那她就自己保護自己。
沈炑自嘲：“倒是我多此一舉了?！?p> 倆人對視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我們倆夜間民宅，還盜竊，”衛(wèi)姝雁看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p> “我是為救人，佛祖會理解的，況且，我們不算盜竊，”他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沈炑：“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p> 衛(wèi)姝雁：“報官是不行了，我想這里面一定有官府的人牽涉其中，不過你放心，我自有打算?！?p> 沈炑：“只要別再讓我取到假銀票就行。”
*
衛(wèi)姝雁回到家里時，衛(wèi)安苓已經(jīng)醒過來，她去看了一眼，衛(wèi)安苓還是堅持要回劉府，衛(wèi)姝雁答應(yīng)她病好之后就送她回去。
衛(wèi)姝雁有心要將母親從火坑中救出來，可是當她把手伸向母親時，母親卻沒有沒有給她抓住的機會。
母親這邊無法算是能安定一陣，她也可以把精力都放在假銀票一事上。
假銀票事關(guān)國名生計，她一個升斗小民，就算能查獲這一個窩點，也難以將她們盡數(shù)清剿。
這件事她一個人解決不了，她讓小羽派人到怡春院門口盯著，若是有異樣的人出入，便來稟報她。
只盯了一天，就發(fā)現(xiàn)有一波奇怪的人從怡春院后門進了院子，還隨身帶著貴重的東西。
得知消息，衛(wèi)姝雁立馬朝陳王府趕去，陳王駐守江陵城多年，與她父親是老相識，陳王雖然年長她許多，但倆人情同兄妹，此人的人品衛(wèi)姝雁十分清楚，所以，這件事請他來幫忙最放心。
“衛(wèi)小姐，還請上偏廳稍候，王爺在前廳會客，”一進門就有丫鬟上來帶路，她以前常來陳王府，所以大多下人都認識她。
“是有貴客到訪嗎？”衛(wèi)姝雁問。
“是舒王?！毖诀呋氐馈?p> “舒王？”衛(wèi)姝雁低喃道。
“是啊，舒王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真是不負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稱?！毖诀邼M臉崇拜的模樣。
美男子，倒是巧了，這天下的美男子還真不少，就這幾天里她就遇到了兩個。
丫鬟和衛(wèi)姝雁說著舒王的事跡，那姑娘把舒王夸得是天上有地下無，手舞足蹈，要是有筆墨，她恨不得把舒王畫出來給衛(wèi)姝雁看。
丫鬟在引路時，邊說邊后退，差點撞上了從小花園走來的側(cè)妃沈清。
“沈側(cè)妃贖罪，奴婢走得太急，才一時沖撞了側(cè)妃?！毖诀吡ⅠR行禮道歉。
“沈側(cè)妃，”衛(wèi)姝雁也行了個禮。
身側(cè)妃并未怪罪，抬手示意她二人起來，“你們在聊什么呢？那么開心?！?p> “我們在談?wù)撉皫兹罩星锏囊恍┤な??！毙l(wèi)姝雁不是故意隱瞞，不過在陳王的后宅討論其它男人終歸不太好。
她可以不拘泥于這些禮節(jié)，但不能把別人拉下水，何況，沈清人很好，記得有一次她在雨里罰跪，沈清還為她求過情，在那之后兩個月里，就沒人敢罰她了。
沈清和陳王兩情相悅，不過是因為沈清出身不高，只得做側(cè)妃，不能成為正室，也是，在這樣一個時代，連尊貴的王爺都不能由這自己的心意來，倒不如她這個最末尾的商人，至少不用被人逼著嫁人，還有選擇的余地。
“雁兒，我平日里不怎出門，就連中秋也是在王府里草草過得，你也給我講講，”沈清拉過衛(wèi)姝雁。
沈清出自普通人家，從小不講那么多規(guī)矩，來到王府要守的規(guī)矩很多，也只有衛(wèi)姝雁過來時才能在一起自由的瘋一會兒。
衛(wèi)姝雁：“好啊?！?p> “你們退下吧！”沈清把下人們都清退了。
她陪沈清聊了一會兒，王爺便喚人過來傳她，沒想到她剛提到假銀票一事，王爺就說她已經(jīng)全知道了，還問她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衛(wèi)姝雁把事前原委悉數(shù)告知，唯獨沒有提到，沈炑，她不是要搶功，只是這件事不被牽扯進來最好。
陳王表示一切事由她會處理好，陳王的人品和能力她是信得過的，如此她便放心了，臨走前，陳王留她下來用膳，被她拒絕了，離開時還聽見陳王嘟囔了一句，“是本王府中的飯菜不好嗎？怎的誰都留不住?！?p> 王府門前不遠處有一家很好吃的栗子糕，小羽很愛吃，每次想吃不免要讓人跑過來買，好不容易過來，衛(wèi)姝雁決定自己走一趟。
可是當她到時卻已經(jīng)賣完了。
“怎么就賣完了，今兒還那么早。”許久不來，這家店雖然火，但不至于這時候就售罄了吧。
“喏就是那個人，他買了剩下所有的栗子糕?！?p> 衛(wèi)姝雁朝著攤子前那個人望去，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