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祠堂對峙
此女子嘴實在太毒,明明是關心他,可是所使用的方式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想來這種性格常常會被人誤會,他想讓衛(wèi)姝雁看看,口不擇言的后果,當然,他不會真對她做什么。
“好?。〈藭r月黑風高,只有你我二人,可盡情玩樂,”衛(wèi)姝雁伸手勾住沈炑的腰帶,來回甩了兩下,這個姿態(tài)讓沈炑想起那日在青樓,衛(wèi)姝雁和那個女子糾纏時的樣子。
衛(wèi)姝雁踮起那只沒受傷的腳,一只手撫摸著沈炑的耳朵然后滑落至肩膀,靠到那人的耳邊,道:“說吧,好弟弟,要不要姐姐教你?!?p> “我,”沈炑被嚇得后退了好幾步,“你……”
他像是一個被調戲的大姑娘,引得衛(wèi)姝雁笑得前仰后合。
“跟姐斗,你還嫩著點,”留下一個挑釁的眼神和傲人的背影,她神氣活現(xiàn)的拉開隔離客廳和里屋的簾子。
笑了一會兒就止住了,屋子里也安靜下來,她回到床上,摸摸自己跳動的心臟,剛才貼到沈炑耳邊說話時,她臉頰不小心擦到沈炑的臉頰,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像觸電,是她從未感受過的觸感,所以她趕緊逃回來了。
這種感覺是害怕嗎?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不可能,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白刃毒箭往她身上砍,“害怕”她的人生里沒有這個詞。
沈炑愣愣站了好久,他抬起那只傷得比較輕的手摸摸方才被衛(wèi)姝雁觸碰過的地方,止不住的發(fā)燙,火辣辣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記得衛(wèi)姝雁靠近他時,他的心仿佛要跳出來,連呼吸都止住了。
他長舒一口氣,跳到羅漢床上,繼續(xù)打坐念經,屋外北風呼嘯,電閃雷鳴,屋子里那倆人的心似乎也如那躁動的天氣一般。
*
小羽在雨夜里奔走了一夜,終于到達金元鎮(zhèn),可是卻得知衛(wèi)姝雁未曾來過,空歡喜一場,身體本來就弱,吹了一夜的寒風,當場就倒下了。
隨行的護衛(wèi)找了個客棧落腳,之后請了大夫,一天一夜,小羽才醒過來,可是她絲毫不關心自己的身體,第一時間詢問衛(wèi)姝雁的消息。
護衛(wèi)首領杜弘交待過所有衛(wèi)家的店鋪,一有衛(wèi)姝雁的消息便來客棧相告,他們自己的人手也在鎮(zhèn)上尋找,依然沒有消息。
他們是從江陵走大路過來,從那個山谷地上崎嶇,再加上衛(wèi)姝雁可能受了傷,還要躲避追殺,或許需要更多時間。
小羽讓杜弘守在金元鎮(zhèn)的各個入口,只要衛(wèi)姝雁一到,立即就能發(fā)現(xiàn)。
足足等了兩天,沒有等到衛(wèi)姝雁,倒是等來一個壞消息。
衛(wèi)姝雁墜崖身亡的消息傳遍江陵城,衛(wèi)家族長在祠堂給衛(wèi)姝雁操辦后事,后事不過是一個借口,商議由誰來繼承衛(wèi)家家產。
爭家產此等大事,當然不能少了張嫣,得到消息她就帶著劉家的人趕往衛(wèi)府。
幾乎江陵商政兩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齊聚一堂。
衛(wèi)府大部分人手都隨小羽來找衛(wèi)姝雁,剩下的人不足以控制場面,況且沒有主事的人在,他們也無可奈何。
衛(wèi)家是衛(wèi)姝雁最在意的東西,她萬不能讓衛(wèi)家落入他人手中。
*
衛(wèi)姝雁趴在桌上,沈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菜,她別過頭去,用鼻子哼出幾個字:“三天了,我吃了三天的野菜?!?p> 沈炑又把那碗菜端到另一邊,衛(wèi)姝雁看得見的地方,他訕訕應了一句:“不是你說要在此處養(yǎng)傷的嗎?!?p> “把它拿開,我現(xiàn)在看到它就想吐,”要不是沈炑把她抓回來的野雞偷偷放了,她現(xiàn)在已經喝著濃濃的雞湯,而不是聞這苦澀的野菜味。
“吃點吧,”沈炑夾了一根飽滿新鮮的野菜,送進嘴里。
衛(wèi)姝雁突然拍案而起,嚇得沈炑嘴里的野菜啪噠掉回碗里,看衛(wèi)姝雁急匆匆往門外去,沈炑問:“你去哪?”
“把我的雞抓回來,”衛(wèi)姝雁蔫里吧唧道。
看衛(wèi)姝雁真的要去,沈炑叫住了她:“等等?!?p> 衛(wèi)姝雁不耐煩轉過身,她以為沈炑又要給她講經,卻看到沈炑從懷里拿了一個梨遞給她,說:“本來想等吃完飯給你個驚喜?!?p> 衛(wèi)姝雁欣喜接過,對她來說,只要不是野菜就是人間美味了,她隨意擦擦衣服咬了一口:“你從哪弄的?!?p> 沈炑沒有回答她,轉身去灶臺的竹籃里,拿出一小包被粗布裹住的東西,回到飯桌,擺在桌面上,手一松開,幾個梨像桌面四周滾了幾下,他沒有理會衛(wèi)姝雁,繼續(xù)埋頭吃他的野菜。
沈炑沒吃幾口,衛(wèi)姝雁也回來了,放下那個梨,重新拿起筷子,把那個碗移到自己面前。
倆人似有默契一般,沒有再言語。
*
衛(wèi)家祠堂內,白綾纏繞,一口棺槨放在正堂,棺槨前跪著幾個披麻戴孝的人,時而聽到幾聲滑稽的哭聲,那些人臉上卻沒有一滴淚水,身后站著的幾位老者,摸著胡須,正商量著什么。
“孫女,你一去便罷,這諾大的家業(yè)該當如何??!”正在說話的人是衛(wèi)姝雁外祖的堂叔,是族里輩份最高的。
他言語間像是在為衛(wèi)姝雁宛惜,可深凹的眉眼以及分不清是皺紋,還是唇角間的笑早已藏不住。
“七叔公,”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行禮道,“如今衛(wèi)家這一姓也就我膝下有一男丁?!?p> 他把身后那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拉上前來,為難道:“看來,這衛(wèi)家重擔只能由他來承擔了。”
“哼,”又一個人從椅于上站起來,“三弟這話說得有趣,怎么就你家有男丁了,我家八姨太肚子里的還沒出來呢?”
老三:“大哥,不是我說你,你都六個女兒了,再生出一個就湊成七仙女了,您吶就好生待著,當您的玉皇大帝吧!”
“你?!贝蟾绫粴獾哪槺粴獾妹浖t。
“二位哥哥說得都有理,”身后又蹦出一個人,“不過,我衛(wèi)家世代從商,又何須拘泥于男女之別,只要能將衛(wèi)家發(fā)揚光大,是男是女又如何?!?p> “五弟,你家也沒有兒子,你當然這么說?!崩先D頭又對七叔公道,“七叔公,切勿再讓衛(wèi)家的東西落到外姓之手啊?!?p> 七叔公點點頭,似乎有贊同之意,霎時間祠堂內一陣轟亂。
“諸位,”就在大家討論得正歡時,一群官兵沖進來,打斷了幾人。
在這些官兵身后的是一位身著華服的貴婦,貴婦長袖一掃,道:“衛(wèi)姝雁是我劉家的女兒,她的身后事當然由我衛(wèi)家料理。
“至于我女兒的財產當然也歸屬劉家,就不勞你老人家費心了?!辟F婦一句字一步走到七叔公面前。
七叔公:“哼,衛(wèi)姝雁早已與劉家斷絕關系,連姓都改了,這江陵城誰人不知。”
“是啊。”
“我衛(wèi)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p> 方才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幾個人倒是團結起來。
張嫣淡淡走到那副棺木前面,伸手撫摸那刷了一層紅漆的木板,裝模作樣道:“就算她與我劉家斷絕關系,但是血脈是斷絕不了的,無論她承不承認,她都是劉家的女兒,她的生母衛(wèi)氏,是正宗衛(wèi)家小姐?!?p> 她的長袖滑上棺槨,又從棺槨上順滑而下,瞅了祠堂那群人一眼,不屑道:“倒是你們,一群吸血鬼,衛(wèi)姝雁早把你們掃地出門。不如我們到官府分說分說,衛(wèi)家該歸屬誰?!?p> “你個毒婦,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是官官相護,想誆騙我們去官府。”老三脾氣暴躁,摩拳擦掌,可是在那些比他更加兇神惡煞的官兵面前,還是成了一根蔫草。
七叔公拄著一根拐杖,顫抖又保持著威嚴的把老三往身后攬,老持莊重道“”“這是衛(wèi)家的地盤,就算要分說,也該由衛(wèi)家的人來,你既不姓劉,也不姓衛(wèi),將以什么身份出現(xiàn)在公堂之上呢?”
“衛(wèi)氏體弱,又是妾室,當然由我這個嫡母出面?!睆堟掏且徽荆€真有些將軍夫人的風范。
“哈哈哈,”七叔公縷縷花白的胡須,瞇著眼睛道,“你們劉家單初為何要求取一家商戶的女兒為妾室,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劉家危機已解,劉詔便暴露真面目,把衛(wèi)家母女交給你這個毒婦?!?p> 張嫣氣得咬牙切齒,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維持著體面,她把所以的氣都凝結在掌心,細長的指甲深陷皮肉。
張焉:“我再怎么毒,也是衛(wèi)姝雁名義上的母親,不像你們,是一群被趕出家門的狗,連看門都不配?!?p> “你,”七叔公氣得差點站不穩(wěn),身后幾個中年男人連忙把他接住。
“來人,把他們請出去吧!”張嫣話音一落,幾個士兵拔了腰間的佩刀,就要把人趕出去。
忽然從外面涌進來另一批人,這些人服裝各異,可動作整齊劃一,比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不差。
在那些士兵身后進來的是一個身著青紗的小姑娘,看起來十七八歲,臉色略顯慘白,但說話卻鏗鏘有力。
“這是衛(wèi)府,哪來的阿貓阿狗在此放肆?!?p> 堂里的人先是一驚,以為是某個人起死回生,待看清來人之后,輕蔑一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衛(wèi)姝雁的一條狗,還是一條小母狗?!崩洗笏砷_虛扶著的七叔公,徑直走向小羽,一臉猥瑣,“衛(wèi)姝雁都死了,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做我的九姨太吧!”
對于老大的行為身后的人,無一不是鄙夷。
老大伸手要去摸小羽的臉,她一個轉身來到那個男人的身后,朝著他的腚就是一腳,在男人倒地前,一只強有力的腿踢在他下巴處,整個人又立起來,接著一個重似千金的拳頭不偏不倚朝他面門而來,足足兩拳,連牙齒都打掉了兩顆。
杜弘做完這一切,又站回小羽身后,眼睛直直盯著面前走路都有些搖晃的小羽,他已經做好,只要她一倒下來,就立馬接住的準備。
就這么一瞬的功夫,祠堂里那些能言善辯的人通通都閉了嘴,只有被幾個衛(wèi)兵護住的張嫣還敢囂張。
“不愧是衛(wèi)姝雁身邊的狗,和她一樣心狠手辣,沒有人性?!睆堟瘫强壮欤鄱疾磺菩∮鹨谎?。
小羽因為剛才踢了那個人一腳,用了些力,臉色又慘白了些,她怒目圓睜,走近張嫣,張嫣身邊的士兵紛紛握緊刀柄,將白刃緩緩抽出,可是小羽只是向張嫣行了個禮。
小羽:“見過夫人。”
“哼,你跟著衛(wèi)姝雁作威作福那么久,別以為就這一聲夫人,我就能讓你留下你?!睆堟踢€以為小羽是想巴結自己,來保全她現(xiàn)在的地位。
小羽起身,眼前忽然暗了一下,還好那的黑暗很快散開,她語氣孱弱,但還是有條不紊的敘述,“夫人誤會了,我向你行禮是禮數(shù),小姐教過我。至于其他,我是小姐的人,她在哪我就在哪?!?p> “那,她現(xiàn)在下地獄了,你怎么還不跟上?!睆堟绦Φ?。
“把這些東西拆了?!毙∮鹂聪蛏砗蟮亩藕?,示意他們上前,
“住手,這也是你個賤婢放肆的地方嗎?”張嫣大喝一聲,劉家的士兵和護衛(wèi)們紛紛對峙起來。
“夫人,我家小姐不過是外出幾天,不知是誰,竟傳出這樣的謠言,別人信了也就算了,”小羽瞥了一眼,抱著老大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的衛(wèi)家人一眼,繼續(xù)道,“您怎么也信了?!?p> 小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不讓張嫣看出破綻。
“是嗎?”張嫣走過來,在小羽耳邊悄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衛(wèi)姝雁掉下山崖,你久尋未果,得知消息才匆匆趕回?!?p> 張嫣:“你跟著衛(wèi)姝雁這么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怎會出手?!?p> “小羽,只要你向大家宣布衛(wèi)姝雁已死,死前將這個交給你,我可以保證,你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也不會因為她而遷怒與你?!?p> 張嫣把一封書信遞到小羽手中,她打開一看,是一封遺囑,大概內容是衛(wèi)姝雁死后,一切家產歸劉家所有。
張嫣這算盤打得挺精,小羽看著一祠堂的人,老老少少,個個粗布白衣,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為小姐難過,全部都是要謀奪衛(wèi)家的一切,都巴不得衛(wèi)姝雁真的死了,就算沒死也想把她咒死。
她忽然覺得一股氣涌上心頭,堵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她氣憤的把那張紙撕成碎片,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倒進一個溫暖的懷里,在失去知覺之前,她聽到了那個找尋已久的聲音,但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