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定風波
眾人的欲望與野心再次被引燃。
灰袍藥農(nóng)面露憂色，一些身穿紫衣的苦海修者眼神狂熱，昂揚的戰(zhàn)意。
其中有三位修者，穿著的藍衫與高坐苦海奇峰上的韓非仁類似，只是領(lǐng)口處素白，沒有任何花紋。
他們只是站在不遠處，神情玩笑，嘴角總是上揚著，似笑非笑，但目光中并沒有明確的目的。
三位命泉境界的修者不發(fā)一言，他們似乎對這場賭局沒多少興趣，但眼睛始終盯在南瀟的身上。
“姑娘，我的名字是張?zhí)旌?，今年三十二歲。別怪我以大欺小，但我很需要那些百草液，所以請你接受我的挑戰(zhàn)！”
最先站出來的，是一個身高九尺、容貌甚偉的青年。
他身上的紫衣有些破舊，顯然已經(jīng)困在苦海境界多個年頭了。
南瀟鳳眸中有絲絲縷縷的霧氣朦朧。
聚則成山，散則成川。
眸術(shù)，定風波。
這是南瀟在修行數(shù)門凡間宗派內(nèi)功后，并結(jié)合煉藥與風水中的望氣，開創(chuàng)出的眸術(shù)。
將元氣精細操縱，以目代天，觀人體山川走勢。
雖然看不透張?zhí)旌赖捏w內(nèi)苦海，但在眸術(shù)定風波的加持下，南瀟還是觀測到張?zhí)旌赖纳碥|蓬勃穩(wěn)健的力量與亢奮迸發(fā)的血液。
實力強大，且周身元氣充盈，無明顯弱點。
只是用眸術(shù)打量了幾年，南瀟就推演了必輸?shù)膽?zhàn)局。
張?zhí)旌涝诳嗪１P踞多年，神力自然渾厚，若是讓他先行祭出武器，那么單憑指法控鶴馭使匕首，也難以招架。
至于縱神七步，一旦近身，死的只會是自己。
除非自己真的舍棄所有，或許有些微的勝算。
但她不敢賭。
畢竟好戲才開場，她必須保留實力。
不可能上來就全力以赴。
霧氣散去，南瀟的鳳眸恢復(fù)了清亮，她紅唇微動，道：“抱歉，我拒絕?！?p> 張?zhí)旌牢⑽蹲。惶樵?，還想請求南瀟答應(yīng)。
“你的實力很強，需要跟命泉修者對決才能突破。當然，如果你只是想過得安穩(wěn)，那自然可以慢慢用百草液磨，這樣也不用總是覺得心里那關(guān)過不去。但我跟你不一樣，沒有退路的我比你更需要勝利，所以我拒絕必輸?shù)膽?zhàn)斗。”
南瀟并非不近人情，對待張?zhí)旌赖膽┣螅M管面帶霜色，她還是耐著心解釋。
啞口無言的張?zhí)旌楞对诹嗽?，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他苦海境界的修者，大都不太樂意了，他們都在起哄，逼迫南瀟就范。
“打起來啊小丫頭片子！”
“不能這么慫啊，美妮兒！”
“是我就跟他打了，到底就是個凡人了，不敢打，怕得嘞?！?p> “那個死了的糟老頭林嘯可比這軟趴趴的白泥鰍有志氣多了?！?p> “所以啊，當初那個鹿長老，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用一片靈藥的葉子！養(yǎng)出來個不敢戰(zhàn)的孬種！”
“嘿嘿，誰知道他腦子想的，說不定人家身子高興了呢！”
“到底是凡人呀……”
“看來就是個廢物，一點尊嚴都沒有，竟然敢拒絕賭斗?！?p> ……
這些聲音來自男男女女，不斷辱罵著。
高臺上，韓非仁饒有興致，細細端詳著南瀟。
懸崖上的蘭花，暴雨中的勁竹……
那么接下來，國色天香的南瀟又會給他帶來什么驚喜呢？
周圍不少灰袍藥農(nóng)泫然欲泣，這些人覺得同為凡人的自己被侮辱了。
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紅著眼睛，用力吸了吸鼻涕，怒道：“你們張口閉口就是凡人，難道你們就不是從凡人過來的嗎？”
這話還沒說完，小男孩就被一雙大手給堵住了嘴。
“各位大人，對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幼孫沖撞了各位，還請大人饒恕，我愿意代替他受罰！”滿頭白發(fā)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急忙下跪磕頭。
“爺爺！”
小男孩眼淚流得更兇了。
“無妨，我倒是想聽聽，藥農(nóng)之孫，繼續(xù)?！表n非仁擺手，眼底的青痕此時有些莊嚴。
見到自己的爺爺已經(jīng)被旁邊的人扶起，小男孩膽子又大了，就伸出肥嫩的手，指著南瀟，又是一通大喊：“回稟韓大人，青崖福地有一群大壞蛋。剛才那群大壞蛋一直在罵那個好美的姐姐是廢物，還不停辱罵凡人的種種不好。但青崖福地，藥草種植、墾地疏土、插禾割稻，臟活累活，都是我們凡人干的！那些壞蛋坐享其成，還罵我們！我不甘心！還有！這個美女姐姐就是那些壞蛋口中的廢物，我剛才親眼看到美女姐姐先是把那壞蛋姐姐打趴下，而后又以一敵八，而且還沒輸！我今后也要努力修仙，讓那些大壞蛋刮目相看！”
其他的藥農(nóng)大都紅著眼睛，小心克制著內(nèi)心的委屈。
就連小男孩跪在地上的爺爺，此時也顫抖著身體，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恐懼。
南瀟看著把自己當成榜樣的小男孩，心情復(fù)雜。
不知該怎么勸慰的她，只好報以微笑。
哥哥，我也被人崇拜了呢。
韓非仁看見了世外冬天里盛放的臘梅，心情大好。
最后，小男孩被他的爺爺帶走，其他看熱鬧的灰袍藥農(nóng)們也都默默離去。
又拒絕一個人的戰(zhàn)斗請求后，南瀟呼吸趨于平穩(wěn)，先前被賈斯玄法擊打散的元氣，此時已經(jīng)有所回復(fù)。
南瀟自己都沒有想到，第三個發(fā)起挑戰(zhàn)的人，會是祝辭。
九年過去，祝辭的臉上依舊有一些雀斑，但是清秀的面容并沒有因之而減損分毫，反而為其增加了些辨識度。
在這些年里，憋著一口氣的祝辭努力修行，從未懈怠。
哪怕總是被包菲等人欺負，她依舊咬牙堅持，終于成為繼于覃、包菲、林豐之后的第四個苦海修者。
可在成為青崖福地正式修者之后，祝辭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雖然不再被打罵，但她自己依舊沒有脫離苦海。
包菲掌控欲望極強，在精神與財富上的層層剝削，讓祝辭喘不過氣來。
本來每個月能領(lǐng)三瓶的百草液，大都被包菲克扣，有的時候甚至一瓶都留不下。
長此以往，本來就資質(zhì)一般的她，注定要被于覃、包菲他們落在身后。
祝辭不甘心，但在判斷南瀟已經(jīng)力竭后，她決定從昔日好友這里搶到一線生機。
月光搖晃，祝辭婀娜多姿，臉上的雀斑猶如點點繁星。
“南瀟，其實——做個凡人挺好的，為什么非要這么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