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媽媽沒有怪過邱尚食,她說邱尚食或許真的是想放她們走,并不知道李娘娘想殺人誅心。”
“言姝已經(jīng)不在了,邱尚食如何,大約只有她心里最清楚?!?p> 汪以芙低下頭,在她看來,邱尚食亦是宮里的仇人之一,再不濟,她也想問問清楚,邱尚食到底是根據(jù)李娘娘授意放人,還是真的想幫助言媽媽才放人。
“我既然知道言姝是被冤枉的,自然會帶你進宮,你也好生回去準備準備吧?!?p> “是?!?p> “對了,今年宮里新做的桃花酢來了,你去汀蘭那里拿兩壇子,與姐妹們好好喝一盅?!?p> 汪以芙領(lǐng)命,便去拿酒回屋。
回到自己房里,吳曉蘭和另外三個女孩又在八卦宮里軼事,這件軼事還與陳嬤嬤相關(guān)。
“聽說尚食局這回鬧的動靜可大了?!?p> “你細細說來聽聽?!?p> “六局不是都有兩個最高大人,輪值當家么。
昨兒中午是劉尚食大人侍膳,聽說劉大人拍馬屁,說什么皇恩浩蕩,若是自己有孩子,皇上要是想吃人肉,她也能把自己的孩子獻出來的,不知怎么的,龍顏大怒,竟然把劉尚食打了一頓,趕出宮去了?!?p> “她這說的,不是很忠誠么,為了皇上,連孩子都能煮了?!?p> “大約是皇上覺得她太過絕情,才把她攆出宮的吧?!?p> “絕情也不至于要打一頓吧……何況,劉尚食根本就沒孩子?!?p> 汪以芙把兩壇子酒放在柜子上,背對著她們,窗外的光照在她臉上,反著白光,她忽而冷不丁回應(yīng)道:“是典故?!?p> 吳曉蘭聽不明白,問道:“你說什么?什么典故?”
汪以芙細細解釋起來,“春秋時期,齊國有個廚師叫易牙,齊桓公有一日說自己吃遍了山珍海味,唯獨沒有吃過人肉,若能嘗嘗就好了。易牙便把自己的兒子煮了給齊桓公吃,后來齊桓公重病,易牙擁立公子無虧,軟禁齊桓公,把齊桓公餓死在宮中。”
四個女孩子都張著嘴吸了一口氣,吳曉蘭感慨,“難怪……”
“有了這個典故,聽到能把自己的孩子獻出來,皇上又怎么可能會高興呢?!?p> “平日里你讀書,本以為耽誤廚藝,沒想到還有大用處?!?p> 汪以芙笑道:“尚食局也有很多書,宮里也有教授宮女讀書的地方,現(xiàn)在開始讀書亦不晚?!?p> 其中一個女孩道:“我就不讀了,那滿書的字,我見著就暈,以后少說話少錯就對了?!?p> 吳曉蘭又問道:“你今日在陳嬤嬤那里,可曾聽到什么消息了?”
“圣上欽點了陳嬤嬤回尚食局當尚食女官,今日下了旨,我也可以進宮了?!?p> 吳曉蘭笑道:“也算沒辜負你這一身廚藝?!?p> 汪以芙掂了掂一壇酒,又道:“這壇桃花酢,陳大人送的,你們喝著,另一壇我拿去給沈慈嘗嘗?!?p> 汪以芙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帶給沈慈,又跟沈慈去找了許心言,兩個人都替她高興,要做一頓給她慶祝慶祝。
沈慈到練習(xí)場切了一些醬肉,做了一個霜糖花生,三個人聚在許心言的院子里,許心言不知從哪兒搬的三臺黃竹搖椅,一張小幾,酒菜放在桌上。
三個人趁著夜涼如水,趁著晚風(fēng)習(xí)習(xí),對著漫漫星空,倒上了三杯桃花酢。
叢草中蟲鳴漸響,揮發(fā)出絲絲花香,一杯入喉,熱氣騰騰而生到頭上,緊繃的身體馬上就放松了,躺在椅子上搖一搖,好不愜意。
“若能一輩子這么躺著,喝點兒小酒吃點兒菜,多好呀~”
許心言一番感慨,沈慈和汪以芙閉著眼聽著閑話都覺得享受,沈慈又道:“如果有人能唱首歌,就更美妙了?!?p> 汪以芙卻道:“真貪心啊,我們這皇城之內(nèi)的小宮女,上哪兒請人唱歌去。”
“可見這美酒佳肴,總差點兒圓滿?!?p> “沈慈,現(xiàn)在有我陪你了?!?p> “我知道,不僅有你,還有陳嬤嬤?!?p> “看來,在你心里,還是陳嬤嬤比較重要?!?p> “有你,是有了陪伴,有陳嬤嬤,是有了念想?!?p> “這又怎么說?”
“如果我孤身一人進宮,又是邱尚食管事,我真沒有自信,可以在宮里立足?!鄙虼绒D(zhuǎn)過身,坐正了,又道:“若是在陳嬤嬤手下,便覺得廚藝有了發(fā)揮的地方,以后一定有更多機會接觸沒見過的食材,做好吃的東西。”
汪以芙轉(zhuǎn)頭對著她,愜意笑道:“你說得對,若是陳嬤嬤,尚食局一定可以用廚藝說話。”
許心言看著漫天星辰,突發(fā)奇想,問道:“以芙,沈慈進宮是為了學(xué)好廚藝,我進宮是我娘希望我學(xué)好針線,你為什么想進宮啊?”
汪以芙輕松的笑容消散,她又喝了兩杯酒,躺在搖椅上,看著漫天星辰在眼前搖晃,搖著搖著,像要入夢了。
“我要進宮……找一個人。”
“誰?”
“……我爹?!?p> 許心言和沈慈皆詫異,宮里面都是太監(jiān),哪里來的爹呢?莫非是汪以芙喝多了?
“我要問問他,為什么……拋棄我娘?!?p> 如此說來,二人便懂了,大約是她爹拋棄以芙和她娘,跑到宮里當了太監(jiān),只是闔宮上下幾千號人,上哪兒找爹去。
許心言安慰道:“以芙,你可別傷心,我們陪你找?!?p> “真好吶!”
“什么?”
“我說……有你們真好?!?p> 沈慈忍不住笑了,說道:“以芙,你醉了。”
“我沒有……我……千杯不醉。”
看著汪以芙三杯就倒,沈慈和許心言都開心得不得了,向來冷靜處事,隨機應(yīng)變能當機立斷的汪以芙,酒量竟然這么差。
兩個人扶著汪以芙一步一歪,一步一仰回房間,汪以芙嘴里直叨叨:“娘,我不吃茄子……”
第二天早上,大白陽光曬到臉上,汪以芙才從許心言房里醒過來,頭疼欲裂,嘴里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坐起來,昨夜似夢非夢,也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在喝酒,喝著喝著許心言問她進宮是為了什么,然后就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