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龍舟競（3）

　　在起點鼓聲敲響的剎那，周遭響起了一片轟隆隆的鼓聲，那是龍舟上的鼓手在各自為自己船上的執(zhí)槳者吶喊、助威。

　　在賽龍舟的過程中，鼓手看似不出力，但重要性不言而喻，幾乎是整只龍舟的靈魂，掌握著整支隊伍的呼吸。

　　因為，鼓手的鼓點節(jié)奏，控制著劃槳者的劃槳節(jié)奏。劃槳者是整齊劃一還是步調散漫，是使勁向前還是松散懈怠，幾乎都取決于鼓手。

　　而在漫天轟隆隆的鼓聲背景中，楚云夢卻立馬捕捉到了云夢居龍舟上的鼓聲。

　　那聲音比別的龍舟隊的更雄渾，更激越，更節(jié)奏分明，因而她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

　　只見公輸堯手持著鼓槌，看似不經意的一錘，鼓聲卻重重一響，力透鼓面，震人心神，一下就以絕對優(yōu)勢，壓下周遭的鼓聲。

　　聲勢壓人，節(jié)奏緊湊，就像戰(zhàn)場的戰(zhàn)鼓聲，鼓聲雷雷，激得人格外熱血沸騰。

　　公輸堯和整支船隊的人就像與龍舟融為一體，隨著密集的鼓聲，輕盈如燕，又矯若游龍，破開浪尖，追云逐月。

　　在上百只龍舟中，云夢居的龍舟身姿顯得格外矯捷、瀟灑，如真龍輕吟，昂首向上，似要騰空飛去。

　　而掌控這一切的公輸堯，卻一派閑適之態(tài)，儀態(tài)優(yōu)雅，好似那殺伐激越的鼓聲并非出自他手。

　　看著額巾飛揚、飄飄若仙人之姿的她，楚云夢心神也飄到天外。

　　飄啊飄啊飄，她仿佛隨著那飛揚的額巾、那綿延的鼓聲、那吹到臉上涼絲絲的清風，飄向了遠方。

　　先是隨著龍舟飄向它們前行的方向。

　　云夢居的龍舟一騎絕塵沖向了湖的對案，然后以一記漂亮的轉身率先踏上返回的航程。

　　楚云夢的神思也隨之轉身，繼續(xù)隨著云夢居的龍舟飄著。

　　這時，耳邊似乎傳來輕聲的呢喃、絮絮的祝禱。

　　眼前出現(xiàn)一張滿是褶皺的臉，由遠及近，近到臉上的每一絲褶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干裂的嘴唇上下快速噏動，細密的祝禱聲好像化成一串串密集的音符，從蒼老的嘴間溢出，飄散向四方。

　　隨著祝禱聲越近越清晰，楚云夢覺得自己的頭仿佛要炸開一般，腦中閃過一個似曾相似的畫面。

　　在那畫面中，同樣有一個人油彩圖面，頭戴羽冠，上下輕舞，嘴唇上下張合，似乎也在祝禱。

　　冥冥之中，蒼老的祝禱聲越來越響，仿佛那蒼老的聲音就在耳邊。

　　頭在此刻，如被針扎，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往不知名的方向拖拽。

　　就在尖銳的刺痛讓她無法忍受、自己仿佛要被拽走的時候，一陣喧鬧聲將她從這恍惚的疼痛中驚醒。

　　“快看快看，他們回來了！”驚喜的叫聲中夾雜著尖叫、歡呼。

　　楚云夢長舒了一口氣，神思回轉。

　　回頭一看，只見龍舟隊已在返回的航程上走了一半。其中，云夢居的龍舟依然在最前面。

　　楚云夢顧不得回想剛剛詭異的經歷，連忙收拾好心神，轉身下了廊橋，朝龍舟賽的起點走去。

　　在那里，小麥應該早就將云夢居準備的綠豆湯陳列好，以犒勞云夢居出征的“戰(zhàn)士”；也借此進一步宣傳云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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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人主食以豆、黍、粟、麥、菽為主，其中菽為大豆，因為對生長環(huán)境不挑，是除了粟外最主要的主食。

　　而豆類中，以綠豆、黑豆、紅豆最為普遍。

　　但這些豆類都是作為主食，在這個時代菜色并不豐富的餐桌上出現(xiàn)，很少出現(xiàn)其他花樣。

　　這次在龍舟隊訓練過程中送了些簡單的冰碗涼水，誰知都收到一致好評。

　　細問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時的人，除了一日三餐果腹，幾乎都沒吃過什么花樣的菜。

　　這也是為什么云夢居那么受歡迎。

　　菜的花樣新奇，做法新奇，偶爾還能吃到魚蝦等比較少在平民餐桌上出現(xiàn)的菜食，價格也在能接受的范圍內。

　　所以她想，這類主食做成的甜品，應該也會很有銷路。

　　尤其是在這炎熱的夏日，在一大群光著膀子、甩著汗水劃了一圈龍舟吃過后，她相信，不僅郢都平民，貴族也會很喜歡。

　　她做的綠豆湯并不是只見清湯水、綠豆皮，不見多少綠豆的那種，而是將足量的綠豆熬得稀爛，反復熬煮成細沙的狀態(tài)，然后再加上這個時代非常稀少的蜜糖。

　　如果綠豆湯真的在郢都市場獲得成功，她會考慮再好好調整一下云夢居的經營方向。

　　正想著，四處響起了一陣尖叫聲，想來是已經有龍舟到達終點。

　　“是云夢居！”

　　“還有得月樓、摘星閣！”

　　四周議論之聲不絕于耳。楚云夢加快腳步，匆匆往起點走去。

　　只見云夢居的綠豆湯車蓬已經架好，以云夢居隊人為首的一撥人已經擠到蓬邊，一邊等待湯水發(fā)放，一邊等待最終的終結儀式和頒獎。

　　有了“頭羊”在示范，越來越多的“羊”跟著擠過來。

　　“那邊是在搞什么，怎么那么多人？”

　　“好像是云夢居在免費贈解暑湯……”

　　“云夢居？那可是個好地方，據說東西可好吃了！”有人歡欣雀躍：“走，我們去看看！”

　　越來越多的人擠在云夢居的車篷旁。

　　而另一旁，想等所有龍舟隊到齊之后再宣布獎品和名詞的李得祿，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聚集齊整的龍舟隊。

　　楚云夢遠遠的，托人叫來初一，跟他耳語一番后，就繼續(xù)站在遠處觀察。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繼續(xù)隱在幕后，不在人前公開亮相，低調處事，減少風險。

　　初一返回車篷處不久，小麥就開始引導聚集在車篷前的人群，移步至主辦方的臺前。

　　“各位鄉(xiāng)親，云夢居今天為大家提供的解暑湯份量足夠，請大家先去行會臺前，拿獎的先把獎品拿了，再來這里領去免費的解暑湯好不好？”

　　小麥大聲地勸說，同時也停下了手頭的發(fā)放工作。

　　對楚云夢這個決定，小麥其實有些不解，不過她還是不打折扣執(zhí)行了。

　　楚云夢其實一點都不擔心這么一打斷，后面再聚不齊人。

　　有提前到達的幾撥龍舟隊，云夢居的宣傳目的基本已經達到。

　　如果再繼續(xù)耗下去，就是拆了李得祿的臺，那她要的平靜，以后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雖說在郢都餐飲行會，她還不至于懼怕李得祿，但在商言商，和氣生財嘛。

　　這一點，楚云夢一直心里謹記。